皇帝病了,卧床不起。
不管用多少神仙膏,他也提不起力气和精神。
虽然儿子们不成器,但也是他的儿子啊!
虽然他也是杀了不少兄弟上位的,但轮到自己的儿子,他就是不能接受。
身体本来就空了,这一受刺激,是真病了。
其余皇子们,都天天来病床前刷存在感。
当然,三王爷没来,他疯得很厉害。
神志不清,生活几乎不能自理,都不认人。
二王爷也来了,虽然面色苍白,但能走进寝殿,站在这里说话,已经很不错了。
皇帝眸光一亮,问道:“薛神医呢?叫他来跟朕诊治诊治。”
二王爷恭敬地道:“回父皇,薛神医去大别山里采药了,已经去了快半个月了。
那味药必须采下来马上入药,必须他亲自去才行。”
他说了这么一大串儿话,没有停顿,没有气喘。
可见,身子果真大好了。
皇帝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好,好!薛神医不愧是神医。
但愿他采到药,将你治好。”
“多谢父皇关爱。”二王爷温润儒雅,从容淡定。
皇上越看越满意。
都说天生有缺陷的人,会特别聪明。
老二虽然从小病弱,但心计智谋都是超出常人的。
七、八、九皇子都神色各异。
他们都还不到十五,没有出宫建府,也没有娶妃,是以也没封王。
皇帝感觉得出,自己的身子怕是不行了。
他不能留下个烂摊子。
他必须立下储君,亲自带上几年。
他若有所思地扫过剩下的几个儿子,眉头微蹙。
论年龄,论才学心计,老二最合适了。
但是,老二这身体……
其他孩子都太小,主少国疑,不是好事儿啊!
皇帝真是愁死了。
他现在不能死,至少得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来以后,才能放心地死。
他下旨道:“派人去大别山宣薛神医,将他马上带回来!”
刘劲道:“遵旨!”
二王爷的眸光暗了暗。
父皇这是还不选自己吗?
不光不选自己,还要放弃自己!
薛神医可是为了自己去寻药的,现在恐怕还没到大别山呢。
父皇宣他马上回京,那他的药怎么办?
自己的命就如此不值钱吗?
自小到大,他就准备好随时要离开这个世界。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多活些年头的希望,而父皇却要将这希望掐灭。
皇帝没想这么多,他只想活。
其他皇子也没觉得皇帝这样做有错。
谁的命都不如皇帝的命重要!
二王爷从小就是一副随时要死样子,还不活到现在了?
现在他身体越来越好,三王妃还怀孕了。
所以,皇帝诏回薛神医,没毛病!
皇帝让皇子们退下,然后靠在床头看折子。
一边批折子,一边问道:“沈从南这些日子做什么呢?”
刘劲给他研墨,“天天在府里陪长平郡主和定国公夫人,很是清闲惬意。
皇帝将批好的折子放一边儿,又拿起一本折子翻开。
随意地问道:“贵太妃什么情况了?”
刘劲道:“瘾头戒了,已经不闹了,天天吃斋念佛。”
皇帝嘲讽地冷笑了一声,“脸皮还真厚,都被戎狄人轮流侮辱了,就应该不以死全清白!”
有小太监在门头探头探脑。
刘劲看到了,给了身边的太监一个眼色。
太监微微躬身,悄悄退下。
不一会儿,太监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他在刘劲耳边低语了几句,将那信封交给了刘劲。
刘劲拿着信,想等着皇帝批完手上这本折子,再禀报。
皇帝早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头也不抬地问道:“何事?”
刘劲躬下身子,回道:“是诏狱里的四王爷,给您写了一封信。”
皇帝蹙眉,“定是不承认罪行,为自己辩白的!”
四王爷递上来的自辩折子,他看了。
他说没指使那侍妾暗害五王爷。
但那侍妾在凌云庵出来,就被五王爷打杀了,所以现在是死无对证。
皇帝就没搭理那折子。
现在,又写了信来,一定还是那些内容。
皇帝还是不忍心,道:“打开朕看看。”
有专门验毒的宫人和御医。
信封和信纸被检查完,皇帝已经批完手上的折子。
他拿起了信纸,看了起来。
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血点子喷溅在白色的信纸上,仿佛绽开的一朵朵梅花。
刘劲公鸭嗓子都直了:“御医!快来看看陛下!”
御医就在隔壁偏殿候命,闻言,提着药箱跑了出来。
皇上唇角沾着血,催促道:“去诏狱看看老四!快!”
门外传来慌里慌张的脚步声,然后是与看门的太监低声交谈的声音。
皇上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宣外面的人进来。”
进来一个身穿东厂黑袍的年轻太监。
年轻太监跪到地上,“奴才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行了!”皇帝打断他的话,问道:“何事匆忙?”
年轻太监身子颤了颤,小心翼翼地道:“四王爷……殁了。”
皇帝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剧烈地咳嗽起来。
四王爷在信上说:父皇,你为何不信儿臣?
儿臣真的没杀五弟,真的没有。
可是,父皇您不信,那儿臣只好以死证清白了!
请父皇原谅儿臣的不孝,无法尽孝了。
儿臣死了,您可以相信儿臣了吗?!”
皇帝的龙眼里流出了眼泪。
不知道是咳嗽出的生理眼泪,还是心疼四王爷。
“傻孩子!傻孩子啊!朕其实已经相信你了!”
现在是相信了。
晚了。
沈从南很快就得到了四王爷的死讯,啧了一声。
“废物,竟然用这种偏激的法子证命自己的清白。”
云黛怀疑地审视着他,问道:“四王爷真是自杀的吗?”
沈从南道:“据说是真自杀。”
云黛还是不大信,“诏狱里管得那般严,他是怎么自杀的?”
沈从南淡淡地道:“用腰带掉在了窗框上。”
皇子住的牢房,条件是不错的,有窗户,有床铺,甚至还有书桌和笔墨纸砚。
云黛干脆直白地问道:“不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