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乐儿说最后一句时,有意无意地瞟了钟致远一下。
钟致远呵呵一笑,抚掌称好。
卢玦也想多见见她烤肉的手艺,自然答应。
苏乐儿烤完鹿肉之后,又让卢有富上了两条白鱼。之后又烤了两个羊蹄。
每样她都控制着份量,最多只能卢玦吃三份,便换别的新东西再烤。
眼见这些都烤完了,苏乐儿让卢有富撤去炭火。
“就完了?”卢玦意犹未尽,“我还饿着呢。”
“世子,炙烤之物在冬日吃虽然美食,但不过过量。所烤之物皆为肉食,过于油腻,食多伤身。”
“那……本世子就该这样继续饿着!”卢玦难得的摆世子架子。
苏乐儿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见钟致远在笑,知道他不过是银样蜡枪头,这才松了口气,说:“世子若是觉得饿,可请厨房煮碗阳春面,汤清面少,喝上两口就好,否则会积食的。”
说完,苏乐儿又再次行礼,先行离开。
她急着走,是想快些回到黛香苑换了这身衣裳。
在炙烤屋里待久了,连头发丝都有着一股烤肉味。如果不快些处理,其它婢女们肯定会发觉,到时候就很难自圆其说。
苏乐儿走得太快,压根没有半点留下来的意思。
卢玦还沉醉在刚刚的烤肉香气中,听到说阳春春面,还以为苏乐儿又会想出什么不一样的汤面来,却没想到,她已飘然离去。
“咦,人就走了?”卢玦真是没有半点世子架子,见找不到人,想到自己吃不到好的烤肉,不由的心烦。
钟致远喝了口米酒,说:“是的,刚走。”
卢玦望着窗外纷飞大雪,若有所思。“刚刚只顾着吃了,我都忘了问她是哪院的婢女。”
卢有富上前,说:“她是跟着欢媚姐姐进府的,住在黛香苑,还没有分配到各主子的院子里。”
“世子想把她要到自己身边来?”钟致远问他:“怕是王妃不会同意吧,世子身边的婢女,素来都是经王妃调教过的,她这样不懂规矩,怕是进不了世子的启德院。”
一提到华秀歌,卢玦就没了声音。
他脾气好,性情温厚,全然没有卢楠生与华秀歌的性子。正因为如此,他明明是兄长,还被卢瑶欺负。
可想而知,他在华秀歌那里,也是说话没份量的。
卢有富趁机进言。“乐儿姐姐的手可巧了,看她烤肉在行,点茶也一定不会差。”
一听到苏乐儿会点茶,卢玦又来了兴致。“快些叫她回到,让她点茶!”
卢有富为难地看了眼钟致远。
钟致远劝他:“世子刚刚喝了不少米酒,不困吗?”
钟致远不说,卢玦还不觉得有什么,他一问,立刻觉得酒劲上来,头有些昏沉。
“世子还是去休息片刻,王妃回来若是闻到了酒味,肯定会责怪我的。”钟致远笑道:“苏乐儿是安王府的婢女,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走的,世子也不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也罢。”卢玦点头答应,让仆人扶着回到启德院,倒头就睡。
钟致远等他走后,与卢有富一前一后往前院走去。
刚走出后花园,苏乐儿突然从旁边的林子里蹿出来。“你们是一伙的!”
卢有富识眼色,立刻退到一旁,帮忙放哨。
钟致远上前,掸去她头上的雪花,问:“在这里守了很久了?”
“有富是死门的人?”苏乐儿追问。
“他是梅叔的人,严格来说,不算是死门的弟子。”
苏乐儿不信,但又想不出钟致远骗她的理由,哦了一声,又问:“今天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说想接近世子,我不帮你,谁帮你?”
“你们连小弱都利用了。”
钟致远笑笑,说:“小弱并没有因此受到伤害,就谈不上利用。”
苏乐儿哼了一声,看似在生气。
“世子很喜欢你……的烤肉,他还想尝尝你其它手艺。”这里毕竟是安王府,钟致远不可能跟她聊太长时间,“你还会做别的吗?”
“比如?”
“点茶。”
苏乐儿皱眉。
一般的人家,自己到山上采些茶叶,不管叶子大小味道如何,制成茶之后,都是直接烧开水泡泡就喝。
这也是民间常喝的一种方法,开水泡茶而已。
但有钱人家,特别是王侯之家,是有另一种喝茶方法,叫点茶。其实就是把茶饼捣碎了煮茶、烹茶,手续繁多,对茶的要求也多,完全是贵族才能享受的。
而且,点茶有专门的一套工具,苏乐儿不过是一般农户家的女儿,哪有机会接触这般高雅的东西。
“点茶不同于炙烤,我不会。”炙烤是苏乐儿擅长的,点茶她真的一窍不通。
钟致远说:“如果你想完成你的计划,就要学。”
苏乐儿点头,问他:“能送几本有关点茶的书吧,我或许可以学学。”
“我会让有富安排的。”钟致远说:“世子想把你接到他身边伺候,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这些日子你趁机多学点东西,倒也不错。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府,我教你。”
说罢,又将她肩上的积雪掸去,心疼的说:“快些回去吧,别冻着了。”
苏乐儿的脸和鼻子早就冻得通红,听到他关心的话之后,心头一暖,话也温软许多。“先生也要注意脚下,许多地方结冰了,别滑倒。”
这时,远处传来人声,原来婢女们在黛香苑玩完这后,又跑到后花园玩雪。
钟致远来不及再多说几句关怀的话,苏乐儿已经闪身走进了旁边的小路。
卢有富回来,带着钟致远从另一条路回到前院,将他送回到门客住的院子里。
梅叔走出来,见是他们,急忙把他们拉到屋子里。
“有富,大冷天的为什么不多穿点!”梅叔一边替卢有富掸雪,一边担心地说:“你娘昨天还在念叨你,说你进了府里做事,过年也不能回去,责怪我把你送进府。”
“梅叔,我娘她小心眼,您别理她。”卢有富呵呵一笑,说:“刚刚跟着钟大哥在炙烤屋里,我可是偷吃了不少肉,您看,我肚子都是圆的,浑身暖烘烘的,才不冷!”
梅叔这才放心,又嘱咐他几句后,才让他离开。
钟致远坐在桌前,喝了口热茶。
刚刚喝了不少米酒,现在酒劲上来,虽然不醉,但头有些晕沉。
梅叔伺候他脱了鞋袜,上床休息。
“大过年的,梅叔何必愁眉苦脸。有富的身份府里无人知晓,他又机灵,有我们暗中周旋,不会出事的。”钟致远并无困意,只是觉得躺着舒服,半靠着坐着,与梅叔说话。
梅叔叹气,说:“他娘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一心想让他快些成亲。如果不是有富求我,我也舍不得把他送进王府。”
“男人也需要磨练磨练才能有所成就,在王府能学到东西,待个几年再出去谋个小生意做做,娶妻生子自然水到渠成。”钟致远笑道:“是冯娘性子太过刚烈,若她肯受梅叔你的恩惠,有富也不必如此周折。”
梅叔眼底闪过一丝尴尬,无奈地说道:“她还念着他的亡夫。”
“冯娘心里还是有梅叔的,她若只是念着亡夫,梅叔这一身行头又从何而来。”钟致远指着梅叔的鞋,笑道:“冯娘纳的鞋底最暖和结实,门中兄弟求都求不来一双,梅叔你可是月月都有。冯娘怕别人抢走你的鞋,还特地在上面勾了蓝线!可是羡煞他们了。“
钟致远这么一说,梅叔赶紧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青绸衣裳和鞋袜,放在床边,嘿嘿一笑,说:“冯娘做的,非要我拿来送给公子,说是过年了,该有一行新衣。”
钟致远手指在衣裳上摩挲,心中感动。“替我谢谢冯娘。”
“是。”梅叔收好衣裳鞋袜后,见钟致远面有疲色,小心问他:“公子,顺利吗?”
钟致远点头。
“公子当真要顺着她的心意,让她接近世子?”
钟致远缓缓睁眼,淡淡说道:“我若不顺着她的心意,只怕她背着我们又要再闹些事来。她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我玦弟与世无争,我一直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这也怪不得公子,王爷和王妃太咄咄逼人。”
“终究是亲人,我也不想。”钟致远叹道:“舅舅从小教导我,成大业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舅舅如是说,亦是如此做的。我受其教导,却不如他这般决绝,不知是悲,还是喜。”
梅叔跟着唏嘘,又跟着说了几句闲话,这才退出钟致远的卧房。
苏乐儿回到黛香苑时,这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婢女打扫战场。
苏乐儿思忖着,卢玦身体不好,偏又热爱美食,要投其所好,绝不能只做一般的食物。
平日她在家中,杜氏心疼她,并不让她下厨。炙烤也是她觉得好玩,每年冬日一家人围炉而啖,才练了这好手艺。
这次有钟致远相助,让她一鸣惊人,后面的路,还是要靠自己努力。
正想着,齐姑姑走进黛香苑。
有婢女围上去讨好地给她拜年。“姑姑怎么没有进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