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沉沉压在头顶，看起来正在酝酿一场声势磅礴的大雨。
秦长越看着下头密密麻麻的西夏兵，忽而打了个冷战。
她原本是不怕的。
可是刚刚和楚天盛一番争执以后，她忽而有几分迷惑了。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呢？
为了保护百姓吗？还是为了朝政？为了赢？
如果是为了保护百姓，但她保护的百姓却正在流血。
如果是为了朝政，那么若无百姓，何来朝政？
“将军！”张清成在呼号的大风中朝她大声喊道，“这里交给我，您放心吧！”
援军已经赶了过来，他们今天暂时是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秦长越站在那里，狂风卷起她的头发，倏而挡住了她的视线。
今日是没有问题了，那么明天，后天，大后天呢？
谁也不知道答案。
大部分的人马都调到了这里，所以那边，秦长越还是要回去看着。
好在，西夏那边也没有倾巢出动，所以他们今日，还算是勉强抵挡得住。
这场战役，谁也不知道到底谁会赢。
也不知道，到最后，是谁能活着回京城。
此时的京城，表面看起来还是一派平和。
楚天盛去了边关以后，京城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楚天晋还是时不时带着百里琉璃进宫和楚承昌说话，楚承昌也照旧很宠爱楚天晋送去的小妃嫔。
父慈子孝，一派祥和。
朝堂上也没了请求增兵的奏折。
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秦长越现在还在边关作战，而前不久，当朝太子也赶去了边关。
他们生活在这平安喜乐的京城里，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过着繁花似锦的日子。
但好像，所有人都是在垂死挣扎一般寻求最后的狂欢。
苏奕接到了秦长越的信。
她向来不喜欢骗人，所以也将她和楚凤歌的事情告知了苏奕。
秦长越的性子一向就是这样，干脆利落。
她认定要和楚凤歌在一起了，就不会继续隐瞒。
不管苏家因为这件事，是决定帮她，还是不再帮她，她都不会后悔。
也不会对苏家有丁点怨言。
苏奕读完那信以后，只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放在了一边。
他起身，走到床边，朝西边看了过去。
那层层山峦之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
她正身披甲胄，同她爱的人并肩作战。
我也想与你并肩作战啊，小月亮，做梦都想。
最开始的时候，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能变得再优秀一点，好能与你并肩。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东西，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往后也就很难有了。
我想，我那么喜欢你，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你要是一辈子不娶的秦将军，我就做一辈子不娶的苏相。
可是后来，我又想，你做不成的我妻子，做我妹夫也不错。
你娶了婉柔，我们俩也就是一家人了，往后余生，我便能常常见到你了。
真好。
小月亮，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有点卑劣的。
我赔上了亲妹妹一生的幸福，就为了能把你留在我身边。
但是小月亮，为了你，我没什么不能做的。
可是，你还是承认了，承认你喜欢他了。
苏奕微微垂眸，惨淡一笑。
他想了想，还是拿起信，去了苏安国那里。
苏婉柔是苏安国最疼爱的孙女，这一点，苏奕也是清楚的。
苏家一向是对男儿多苛刻，而苏婉柔，却是整个苏家捧在手心里宠爱的。
如果苏安国要因为此事迁怒秦长越的话，苏奕也好在一旁劝一下。
不过，苏奕没想到，秦长越居然给苏安国也寄了一封信。
“小越也是个大人了，她有自己的想法，”还没等苏奕开口，苏安国便沉声道，“我们绝对不能强迫她做什么，她能幸福，我也放心了。”
苏安国忍不住眼睛一红，“她啊，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子养大，秦家，向来是把男人当畜生看的，练起功来有多苦，你都不知道，她明明和婉柔一样，都该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可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说，还要动不动就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秦起他们去了以后，整个秦家和楚国战事的担子都落在了小越一个人身上，这么多年，她实在是太苦了。”
苏奕还从未见过苏安国这般，亦是忍不住鼻子酸涩。
“你啊，一定要去查查，”苏安国继续道，“看看这裕王爷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对小越好，别的都没关系，只要他心诚，咱们苏家就会帮他。”
“是，爷爷。”苏奕躬身道。
苏安国这话，听起来好像轻描淡写，但是苏奕却知道，作为苏家掌权人说出这句话来，那是要站队的！
若是楚承昌听到这句话，恐怕会当场气得昏过去！
“好了，”苏安国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也累了，你去看看你妹妹吧，小越估计也给她寄了信，她向来是个喜欢使小性子的，你好好劝劝，别叫她太难过了。”
苏安国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苏婉柔。
她爱了秦长越那么多年。
其实，若秦长越真的是个男子，苏安国说不定真的会强迫她娶了苏婉柔。
但是她也是个姑娘啊，又能怎么办呢？
苏奕听言，赶紧退了下去。
原本，苏奕还在想，要怎么委婉地把这件事情告诉苏婉柔。
可是，恰如苏安国说得那样，秦长越已经给她寄过信了。
苏奕去的时候，苏婉柔正在和身边的丫鬟争执些什么。
“小姐，您不能去啊，要是叫老爷和相爷知道了，一定会狠狠惩罚奴婢的！”那个小丫鬟都快哭出来了。
苏奕推门而入，却见苏婉柔穿着一身男装，头发也被紧紧束起来，手里抓着个包裹，正在和丫鬟争执着。
“我一定要走！”苏婉柔用力扯了一下包袱，“你别想拦！”
苏奕一看就慌了，大步过去把那包袱从苏婉柔手里扯了出来，“婉柔，你这是做什么！”
“哥哥！”苏婉柔手里抓了个空，顿时心里也跟着一空，瞬间就红了眼眶，一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先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