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越的嘴角抽了几下,不知道是想叹气,还是想勾起一个笑容。
他来做什么呢?西夏兵那么多,就算是他带人来了,也是以卵击石,难以回天。
楚凤歌从前是没有打过什么仗的,但秦长越却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然这个世上,不是有能力就什么都能做到的。
大厦将倾,一木难支,玉门关就是那大厦,郑自成花了三年的时间在这个大厦里埋了火药,一朝点燃,冲天炸响,又怎么是他们能拦得住的?
冲天的喊杀声在那一瞬间就响了起来,乌和阜宁没认得出来楚凤歌,但是已经入了关的他,怎么可能容忍任何一个人挡住自己的去路?
楚凤歌亦是高高地举起刀来,带领着众将士飞奔往前。
刚刚从秦长越处撤退,准备去找楚凤歌汇合的那部分官兵,此刻也被激发起了斗志。
他们之间,有的人已经在这里呆了四五年了,有的才了几个月,他们都是家里没什么势力的,想着立了军功才能往上爬,但是因为没有关系,就连当兵,也只能来这苦寒玉门关。
都是帝国的热血男儿,谁愿意做那苟活的狗?还不如杀了出去,活便活了,不活!便不活了!
那群西夏兵先是被这冲天的士气吓了一跳,然后乌和阜宁就瞬间反应过来,有序地组织应对,很快,西夏兵就被分成了几部分,一些人和楚凤歌对战,另一些人则继续往秦长越这个方向冲过来。
“老张,”秦长越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如咱们再试试?”
“试试啊,”张清成笑了一声,“我还没娶媳妇呢,将军不也是?”
“等回了京城,本将给你寻摸一个好姑娘!”
“腰粗!好生养的!”
“行!你喜欢就行!”
空气中回荡着秦长越和张清成爽朗的笑声,冲上来的西夏兵一愣,以为自己看见了两个疯子。
寒光一闪,那些西夏兵就身首异处。
秦长越甩了甩头,黏腻的鲜血将她的头发粘在了嘴角,而她的身上,也溅满了敌人的血迹,可是她的面上,却照旧挂着笑容,像是当头烈日一般灼人。
有多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战斗过了?在那暗黑的朝堂里搅弄风云,勾心斗角,实在不是她喜欢的事情!
秦长越一手刀花挽得漂亮,凌厉的刀在太阳下反射着噬人的寒光,像是从空中缓缓绽放开的一朵花,片片花瓣缠在一起看不分明,而那些接近的人,则全都被花瓣砍断心脉和喉管,瞬间就没了呼吸。
这秦家的刀法,古往今来,无人能敌!
张清成在一旁的笑声愈发爽朗,能在死前得见这秦家刀挽出来的刀花,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这世上,能挽出来刀花的人,可没有几个!
秦长越的刀花让人无法近身,有一部分人就转到了张清成那里去,可也有更多不怕死的冲了上来,活捉秦长越,赏银五千两,杀掉秦长越,赏银三千两!
除却赏银之外,还有功名官爵加身,谁能不心动!就连秦长越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人头,有这么值钱!
秦长越和张清成被堵在了城楼上酣战,楚凤歌也在下头厮杀个不停,凌十七护着楚凤歌往前厮杀出一条血路来,逐步靠近城楼。
那些西夏兵像是蝗虫一样密密麻麻,根本就消灭不净,砍掉一批,新的一批就会立马冒出来。
看来,这一次,乌和阜宁是真的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攻进玉门关了。
燕州十六城,危在旦夕!玉门关破,楚国便国之不国!
可是楚凤歌一心只关注面前的西夏兵和城楼上的秦长越,都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先他一步,上了城楼。
凡楚天阔经过之处,所有的西夏兵都没有阻拦他,他迈步往前,后头的竹风手里还拖着一个人,血肉模糊,一身白衣尽是血液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的颜色。
张清成瞬间挡在了秦长越的前面,拧眉怒视来人。
秦长越也微微眯了眯眼睛。
只见楚天阔抬了抬手,那些西夏士兵就往后退了退,没有继续进攻。
楚凤歌远远地看见了楚天阔,厉声骂了一句,手上动作更加快了几分。
凌十七也是跟着快步往前,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家王爷如此着急的样子。
楚天阔立在秦长越面前,轻轻转了几下脖子,然后缓缓勾唇,轻笑一声,“阿越,好久不见。”
阿越,阿越,从前世到今生,他始终都管自己叫阿越。
前世,他杀了自己全家,站在尸体前面弯弓搭箭射穿自己心脏的时候,管自己叫阿越,今生,他和外敌勾结,将自己逼入绝路的时候,还是叫自己阿越。
就好像他们之间毫无嫌隙,还是从前相亲相爱的兄弟。
“三殿下一切都好?”
“见将军还好好活着,自然是还好。”
“那么我活着,便是殿下如今唯一不如意的事情了。”
秦长越和楚天阔面上都挂着浅笑,好似不过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本殿知道,”楚天阔微微垂眸,轻笑一声,“将军武功颇高,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完全可以杀了本殿。”
楚天阔光是从秦长越攥紧长刀的手就能看出来,她现在心里的想法。
他与秦长越相识多年,最是了解彼此的习惯。
秦长越如今已经是被逼上绝路的困兽,最后的最后,她一定要拉上自己垫背。
楚天阔知道,如今的秦长越,怕是已经恨自己入骨,但是秦长越,太早了,你还没看到,本殿今日送你的大礼呢。
楚天阔掐着那人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而竹风则仍旧拽着那人的胳膊,不让他跌倒在地。
秦长越的心头猛地一跳,往日里永远是一袭白衣遗世独立,不染红尘分毫气息的苏奕,如今像是一条死狗一般,被竹风给拖着。
“楚天阔你疯了!”秦长越握紧了手里的长刀,却不敢轻举妄动。
她自幼与苏奕相识,本是有交情的,离别多年后苏奕高中状元,也帮了她不少。
秦长越总觉得自己是欠着苏奕的,苏奕其实没有什么责任和义务对她好,而她更是没有给过苏奕什么帮助。
楚天阔看着秦长越的左手,笑了一声,“苏奕的那个虎符,现在应该已经在你手里了吧。”
秦长越心头一惊,满脸都是诧异,那个虎符,竟然是苏奕的?
是了,苏奕好端端的做着他的相国,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边关,前世,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楚天阔看了出来秦长越的诧异,就又笑了一声,“难道你还不知道?啧啧,看来这苏奕还真是情深义重,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竟然都不要你知道。”
苏奕原本是想着,秦长越得到这个虎符,就可以号令那部分护卫军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虎符送过来得太晚,秦长越反倒与虎符一起被困在了这里。
“也不知道你一个男人,哪里来得这么大的魅力,”楚天阔缓声开口,“难道说,你其实是个女人?本殿还真是很好奇呢……”
“秦家若出女儿,必是妖孽无疑,秦长越,你就是这个妖孽吧。”
楚天阔死死地盯着秦长越的眼睛。
秦长越没有丝毫的闪躲,直接迎上了楚天阔的目光。
“放了他。”
秦长越冷声开口,握紧自己手里的长刀。
苏奕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她绝对不能让苏奕出事。
“可以啊,”楚天阔扬唇一笑,“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