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东城门。
“驾——驾——驾——”
上官秋白一袭白衣,一人一马,卷起着一路的黄尘自东方而来。这一段时间他都在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打算向师尊禀报前方的情况。
刚一进城,他就看见了一群身着白衣,手持宝剑的武林人士,骑着马往城外去了。街上人声嘈杂,但是上官秋白仍凭着过人的听觉,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所有太白弟子,即刻返回太白山,为师叔祖报仇!”
上官秋白听此,心中不禁一颤,他虽然没有在太白山正儿八经地拜过师学过艺,但是他的师父上官尧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太白弟子,不知道师父听到这个消息后,内心会做何感想。
不过太白弟子口中的“师叔祖”究竟是何许人,上官秋白并不了解,他没有继续多想,骑着马儿直奔司礼监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他便骑着马到了司礼监门外,守门的卫兵见是百户回来了,走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马缰绳,上官秋白一句话不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进了司礼监大门。
其实上官秋白并不知道,他的师尊上官尧早已知晓了这个消息。此时的司礼监正堂之内,上官尧正坐在椅子上黯然神伤,他无助地扶着椅子的把手,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他是太白山三代弟子,从他开始记事起,他就已经在太白剑宗内了。铸剑老人是他的师叔,在他小的时候,这位师叔曾给予过他很多地无私帮助和敦敦教导,师叔也因为忠厚善良,待人和善而占据了他很大一部分的童年回忆。这一次,铸剑老人被闯山门的贼人所杀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全天下的太白弟子,要么全都回到了太白山,要么在满世界地找寻那个自称“谷怀安”的凶手。
“师傅,我回来了。”门外,上官秋白远远地给他抱拳行礼。
上官尧虽然悲痛欲绝,但是在徒弟面前却还是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他在那张充满忧伤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道:“你回来了,路上可还安全?”
“一切安全,师傅。”上官秋白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师傅,只见他的面容憔悴了许多,眼睛里满是血丝。
“师傅......你怎么了?”
“哈哈,没事儿。”上官尧摆了摆手,把话题掰回到正事儿上,“你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暗中跟随徐春儿一行人,可有什么收获?”
上官秋白思考了一会儿,一眼一板地说道:“正如师傅料想的一般,经过我这一段时间的追查,我感觉道朝廷之中确实有一股势力正在暗中想至徐春儿于死地,而且......”他说到这,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徒儿但说无妨,这里只有你我师徒二人。”
“而且,这股势力,已经渗透到了锦衣卫当中,锦衣卫当中有人一直在跟随着徐春儿,而且还三番五次地想要致他们于死地。”
“哦?”上官尧若有所思,那张如女人一般细腻的脸庞瞬间皱了起来,“锦衣卫可是皇上身边的人,既然连锦衣卫当中都有他们的人,那形势已经相当危急了。”
上官秋白问道:“师傅,下一步该作何打算?”
“你回来了,那徐春儿她们怎么办?有人暗中保护她们吗?”
“师傅放心,我已经命人暗中跟随,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河南的地界。”
“嗯。”上官尧点了点头。
接着一股悲伤的情绪又一次爬上了他的眉头,独自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忽而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问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徐春儿身边有一个叫谷怀安的武林高手?”
“是,师傅。”上官秋白答道,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安。
接着,上官尧拍了拍椅子的把手,缓缓说道:“我这两天听应天府的同门后生们说,那个叫谷怀安的人,跑到了太白山,杀了太白铸剑老人......”
“绝无此事,师傅!”还没等师傅说完,上官秋白就打断了他,“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暗中观察,那谷怀安一直伴随在徐春儿她们左右,不曾离开,更何况太白山与江南相距千里,谷怀安怎么可能短时间就跑个来回?”
“嗯......”上官尧眼中刚刚升起一丝杀意,此时又渐渐散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一定是有人要栽赃嫁祸了......只不过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徐春儿吗?”
上官秋白不敢妄言,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或许,谷怀安是他们的一个绊脚石,让他们无可奈何。”
“绊脚石?此话怎讲?”
“是的,绊脚石。从我们司礼监介入此事开始,江湖上就一直有针对徐春儿和谷怀安的谣言,整个江湖上的人都对他俩虎视眈眈。除此之外,那些徐春儿身边的高手,都被别有用心的人算计过,那些人无所不用其极,只想致他们于死地。”
“嗯......”上官尧沉思了一会儿,忽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就要杀害一个无辜的老人家......咱家一定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让那群人死无葬身之地!”
见到师傅这个模样,上官秋白不敢再说话,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
“徒儿接好了!”上官尧唤了一声,接着便从身旁扔过了一把宝剑。
上官秋白接过此剑,将之横在手心当中,端详起了那精致的剑鞘。
“好精致的剑!”语罢,他“噌”的一声拔出了锋利无比的剑身,用两根手指认真地抚摸,只见此剑寒光闪烁,剑身上刻着两个浅浅的字——念白。
“这把剑是当初我下山的时候,你师叔祖送我的,师叔祖为了让我不忘记太白剑宗的恩情,故将之取名‘念白’......这把剑我一直保留至今,现在就送给你了。”
“师傅,徒儿不敢!”上官秋白即刻单膝下跪,将剑递了回去。
“傻徒儿!为师没什么能给你的,这把剑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早就想把它传给你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中又闪过了一丝杀意,“如今,铸剑的师叔已经被贼人杀害,看来咱家一定要亲自出宫去,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
“师傅,你......要出宫去?”
上官尧点了点头,道:“这回为师与你一同前去河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些什么人在暗地里做一些险恶的勾当!”
“是,师傅。”上官秋白抱拳回道,此刻他低着头若有所思,如今的局势,全天下的太白弟子都想将谷怀安杀而后快,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安全。
-------------------------------------
话说回谷怀安一行人。
此时正值午时,他们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吃着午餐,今天的午餐是一只烤山鸡,仍然是出自于李青龙之手。鸡肉烤得外酥里嫩,滋滋冒油,十分地美味。
徐春儿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鸡翅,嘴里慢慢地都是肉,“唔.......烤鸡肉......真好吃!”
李蕴宁见她这副吃相,打趣道:“春儿慢点吃,别噎着,又没人和你抢。”
“哈哈哈哈......”众人又一次被逗得哄笑了。
“徒弟,山鸡这么可爱,为什么你要吃山鸡?”百小天朝着徐春儿笑问道。
“嘻嘻嘻~”徐春儿只是冲着他笑了笑,无言以对。
一旁的李青龙一直是一副冷酷地模样,自顾自地吃着手里的鸡肉。自打徐春儿拜百小天为师,他就一直这样,那双犀利的眼睛,如鹰眼一般,看得人直发怵。
“李大哥。”坐在他身旁的百媚生将头靠了过来,顿时一阵芳香便扑向了李青龙的面庞,“为何不开心,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她的语气十分温柔,听得人耳根发软。
李青龙有些不自然,微微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没什么,百姑娘莫要担心。”
百媚生不再说话了,眼神里忧郁的光芒减少了半分,脸上也如同李青龙一般,露出了一丝微笑。
此时,谷怀安则手捧着鸡肉,缓缓吃着,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此刻的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原本的癫狂消失了大半,脸上多了少许的理智。
李蕴宁见他如此反常,依偎在他的身旁低声问道:“怀安哥哥,今天怎么看你有心事?”
这一问,让谷怀安瞬间回到了那股疯癫的状态,他看向了李蕴宁,傻傻笑了。
“嘿嘿嘿,宁儿跟我一起回家吧,回家去见娘~”
“回家......”李蕴宁楞了一下,心中又生出了一些悲凉,她拍了拍谷怀安的脊背,安慰道:“好好好,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我们一起去见你爹娘。”
语罢,谷怀安又停止住了笑容,他似乎真的感应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光芒,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
吃完了烤山鸡,众人决定再次上路,继续往西去开封。
官道之上,他们各自骑着马一路并行,百媚生则坐在马车里,挑开帘子露出了半个脑袋。
“大哥,我们下一站去哪儿?”百小天驾着马车,对着李青龙问道。
李青龙回道:“开封府,听说那里的酒不错!”
“开封......”谷怀安听见这两个字,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忽而怔住了。
和李蕴宁同骑一匹马的徐春儿见此,问道:“李姐姐,大哥他为什么一听到‘开封’,脸色就变了?”
李蕴宁也喟然长叹,道:“因为我和他曾经在开封,经历过好多好多事。”
“啊,什么事呀?”
李蕴宁反问道:“还记得怀安哥哥手里的那杆‘万阳兵锋’吗?”
“记得。”徐春儿点了点头,“大哥以前和我说过,这杆枪是开封府外朱仙镇,八方铁匠聚万兵之锋铸为一枪,神鬼惧之。”
“对,这把绝世神兵就是我们当初在开封时,偶然之间获得的,至于那时发生了什么,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讲。”
徐春儿嘟囔起了嘴,道:“啊......李姐姐又吊人家的胃口!”
“呵呵呵。”李蕴宁嫣然一笑,继续看向了前方。
她们的胯下,老马在哼哧哼哧地走着,似乎它听懂了李蕴宁所说的,它也是经历过那段往事的,此时四只蹄子更加稳健了,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开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