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大惊,思潮澎湃,声音冲口而出:“陛下如何在凡间?”
嗓音耳熟,仙童一骇。迅速回头,空空如也,感到袍子受拉扯,他低下头,看见两脚站立的狐狸挺胸叉腰。
白毛,一尾,散发威压,是常与缘机玩在一处的姻缘府月老无疑。
“月下仙君。”
仙童行礼作揖,徒留水镜立在原处。在上仙面前,他想关,却不敢。
月老问:“你说说,怎么回事?”
仙童脑袋愈发低,不言不语。
不见棺材不落泪。月老哼笑,寻了椅子,化作人身坐下。旁边是桌案,金玉为盆,内盛红彤彤仙果。
“不说,我就在这等缘机回来。”
仙童颤然欲泣,憋出一句:“仙君等就是,小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
月老抄起果子,“你还贫。”
仙童脖子一缩,月老抛起果子,眼光掠动,脖子一伸,用嘴叼住。
他且玩且看,在缘机府上消磨半日,方等到主人。
仙童偷偷使眼色,月老瞪灭。缘机接到暗示,笑起来,奇道:“红红?你怎么来了!”
“老夫来看你。”月老挑眉,把果子放下,道:“不成想看见你做的好事。”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他坐这的工夫,水镜里少年的轮廓已经坚毅不少。
天帝下凡了,变成十五六岁的屁大孩子。
月老站起来,下巴昂向缘机,兴师问罪道:“你做什么我大侄儿弄成这样?”
缘机眼角微抽,让仙童退下。仙童离开主殿,缘机当下伸手,给了月老一记挥击。
“你动动脑子,陛下是我敢摆布的吗?”
“那你——”月老眼珠一转,假装威胁,“你告诉我真相,不告诉老夫,老夫我就去南天门大喊,喊到人尽皆知。”
缘机拉住他:“你真是脑子坏掉了,好吧,好吧,我只告诉你一个,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你且先发誓。”
“黄天在上,后天为证。我月下仙人今日立下重誓,不将你告诉我的事宣扬,如若不然,我挨天雷百道,还一生找不到好玩的东西,无聊一辈子。”
缘机勉强满意,说:“陛下的经历,你也知道一些。命途多舛,又因性格缘故,甚少宣发,从而郁结于心,让心魔所扰,长此以往,恐伤仙基。所以日前,陛下决心去凡尘历劫。”
“历劫。”月老重复,“历的什么劫,可有什么章程?”
“这我就不能说了。总归不是情劫,与你不关。”
怎么能不含情劫呢。七情六欲,人生八苦,情都占了一席之地。
月老瞪大眼睛。
“你别瞪我,陛下的心意,你岂不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也知这首诗,乃卓文君不忿相如变心所作。天下既有‘摧残枯木倚寒林,几度逢春不变心’的爱情,也有‘等闲变却故人心’的爱情,爱有深浅,情有短长,并不可耻。他与小锦觅相处时间不算长,至今三千年未曾谋面,还要守着,是在为难自己。”
月老振袖,自我肯定:“也就老夫这个当叔父的,不带目的地操心他婚姻大事了,我给他备红线去。”
缘机看他弹指瞬移,追上前,扑了个空。
月老回到姻缘府,闭门不出,拿起姻缘册子左翻右看。
私心里,他想把邝露和润玉凑一对,但润玉历劫的事又不能说。月老头痛,长吁短叹找合适人选,半天找不到合适的。
缘机几次过来,被结界拦在门外。
苒苒三日过去,天宫闹出一桩事来。鸟族一只锦鸡,将水族告上天庭。那锦鸡生来美满,彩羽如缎,千年化人形,美艳不可方物。一日临水自照,被藏身石缝的田螺精看上,不顾她不识水性,要把她抢到溪水底去。
锦鸡哭天抢地:“他这是要我死啊。”
田螺委屈:“我也是才知道鸟不会水。”
等邝露听闻这事,已经发展为两族争端,鸟族咬定水族谋杀,水族高呼鸟族碰瓷,齐齐要天帝主持公道。
天帝不见踪影,惟近臣传口谕,各打五十大板,命两族回栖息地禁闭。
邝露觉事有异。
上一任天后专权,打压他族,鼠仙当堂怒斥反遭毒手,大殿常引以为戒。他宵衣旰食,事涉母族远亲,怎会袖手不理?纵然查明田螺年纪小,不懂事,但从他要拽锦鸡下水,便可窥见水族平日嚣张到何地步,让田螺耳濡目染,养成这副样子。
她往天宫找大殿,被守卫拒之门外。观察一阵,守卫把宫殿把守得水泼不进,问天兵中相熟者,又问不到答案。邝露咬唇,要回太巳府找爹借兵。
月老闻讯赶来,制止她:“小邝露,你这是做什么。”
“月下仙人,请信我,陛下或出了事。”她把计划吐出,未说一半,月老打断她,“他没出事!”
邝露顿住,一愣,狐疑地看着月老。
月老补救:“陛下哪那么容易出事,他法力高强,兵将无数……”
“您知道陛下在哪。”
“嗯?”
“陛下在哪?”
“……”
邝露神态,仿佛山雨欲来。
月老心忖,答应缘机不说——都被识破,要不就说出来吧。他当时怎么发誓的?对,宣扬,他只要不宣扬出去,悄悄告诉一个两个,应该不会被天道惩罚。
月老肃容,引邝露到一旁,让她发过誓,叹气道:“好吧,好吧,我只告诉你一个……”
天擦黑了,今夜星稀,风有些冷。
因为水、鸟二族归乡,终于有一整日的清静。缘机出门,欲施展结界保护花草,冷不防看见两位仙友。
月老嬉皮笑脸,邝露肃面而立。
死狐狸!居然没被天雷劈!
作者有话要说:手速慢就是,心里主角已经结婚孩子都打酱油了,文档里他们还没见面!
那么问题来了,天界的水镜开的是几倍速 O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