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误杀

　　
马汉山把曾老爷拉到护卫身后，和他耳语了一阵，曾老爷一脸肉痛地点点头。
马汉山来到何小玉面前说：“小玉姑娘，我们江湖规矩解决，你我一对一，如果我输了，任你处置，曾老爷把青龙舍利给你。如果你输了，马上离开，以后不能骚扰曾家的商队。”
何小玉说：“上次暗算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天一并解决，我答应你。”
马汉山赞赏地说：“小玉姑娘爽快！”
曾家的商队向后拉开一段距离，留出一片空地。何小玉和马汉山相隔数米远，警惕地盯着彼此的动作。
何小玉轻轻一甩黑色的长鞭，长鞭笔直的躺在草地上，它的长度接近两米。长鞭好像草丛里的毒蛇，等待猎物犯错时，给它致命一击。
何小玉朗声说：“此鞭名疾风，由金石蟒的筋制成，坚如钢铁，通体柔韧。”
马汉山说：“老夫这只大烟枪平平无奇，精铜打造，乃是祖传之物。”
马汉山心想：她的鞭长两米，我不能等她施展开，一旦让她抢占先机，我就无法近身。
马汉山暴喝一声，抢先发起攻击，他在疾跑中一个翻滚，来到何小玉身前，手中烟枪砸向何小玉的脚踝。
何小玉早有准备，她手中长鞭一抖，带着凄厉的尖啸声，斩到马汉山的脖子边。
马汉山仿佛感到脖子上寒气逼人，他急忙闪到一边，单膝跪地，眼睛紧紧盯着何小玉。
何小玉没有追击，站在原地等着马汉山过来。
马汉山刚才的试探，心里已经有底了，对付何小玉要出绝招，拖得越久越不利。
马汉山拿出火折子，点着大烟枪，猛地吸了几口烟。
马汉山对着何小玉连续吐出几口浓烟，烟气化作几条粗大的烟线，在空气里竟然凝而不散，好像几条灰色的蛟龙扑向何小玉。
何小玉微笑说：“有意思。”
灰色的烟线瞬间来到何小玉身边，马汉山轻声说：“爆。”
灰烟炸开后化作一片迷雾状的气体，在何小玉周身弥漫。何小玉鼻子在呼吸时，感觉空气里十分辛辣，眼睛也被熏得睁不开。
马汉山成功隔断了何小玉的视觉，他快速消失在原地，向何小玉发起进攻。
何小玉闭着眼睛，挥舞手中长鞭，化作一阵旋风试图吹走烟气。
何小玉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攻击过来，她回身一鞭抽到烟雾中的人影上。
人影顿时四分五裂，化作几道青烟不见了，原来人影只是烟雾伪装出来的。
何小玉暗叫一声：糟糕！
眼看大烟枪就要敲在何小玉的脑袋上，何小玉后仰蹬地，身形贴着地面极速倒退，脱离了这片烟雾。
何小玉出了烟雾，却不见马汉山的身影，她来不及思考，一杆大烟枪砸在她的手臂上。
何小玉痛呼一声连忙后退，和马汉山拉开距离。
马汉山笑着说：“承认，小玉姑娘。”
何小玉脸上毫无痛苦之色，她狡黠一笑说：“老人家太托大了。”
马汉山忽然脸色剧变，他低头去看：黑色的长鞭不知什么时候，钻过地表的泥土，缠住了马汉山的脚腕。
何小玉说：“只要我轻轻一拉，长鞭就像钢刀一样，立马割断你的筋骨皮肉。”
马汉山勉强笑着说：“佩服！佩服！”
千默在人群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俩人的打斗如此的诡异，一阵烟雾缭绕，然后就分出胜负了。
千默在人群外忽然发现有个护卫在挽弓搭箭，箭头指向何小玉的身后。
千默迅速捡起脚下一个小石块，用力砸向那个试图偷袭何小玉的护卫。
千默扔石头地同时大叫：“何小玉当心！”
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护卫的胳膊上，护卫手中弓弦一松，利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何小玉转头去看，只见自己身边不远处一个人惨叫着倒在地上。利箭正插在那人的胸口上，箭尾上的白羽还在微微地颤抖。
看着中箭倒下的那个人，千默捂住脑袋呆呆站在原地，眼中只有的染红地面。
中箭的那个人是商队的老好人魏麻子，也是最照顾千默的人。
千默跑到魏麻子身边，跪在地上抱住他说：“魏师父！魏师父！”
魏麻子睁看眼，看到千默眼眸猛然亮了许多，他虚弱地说：“我，不想死，千默救、救……”
魏麻子回光返照，没有说完一句话，如风中残烛瞬间熄灭。
何小玉迅速退到黑鹰山的队伍里，黑鹰山的土匪们怒气冲天，个个挽弓搭箭，拔刀相向。
商队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恐惧地看着眼前地土匪，紧紧地缩到一起，拿出手中刀剑，被迫自卫。
千默夹在剑拔弩张的两队人马间，低声哭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愧疚和自责煎熬着千默的良心，他出于好心救了何小玉，却导致魏麻子死去。
千默把自己当成杀害魏麻子的凶手，无法原谅自己。
黑鹰山的土匪大叫：“卑鄙无耻，放冷箭袭击二当家，你们都该死！”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呼哈！呼哈！”
黑鹰山群匪翻身下马，眼中杀气四溢，朝商队围了过来。
商队的人现在大概明白了，有人要袭击何小玉，被千默干扰了，结果误杀了魏麻子。
不管怎么样，商队的人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承受黑鹰山土匪的滔天怒火。
商队现在无路可退，只有拼死一战。
眼看一场惨烈的混战即将发生，千默忽然站起来喊到：“你们都给我停下！还要死多少人你们才满意，你们就这么喜欢杀人吗？何小玉，我求求你，你拿了你想要的东西就离开吧。”
何小玉说：“千默，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我们不是三岁小孩。刚才放冷箭的人，给我站出来！”
商队的人群里一阵沉默，大家紧张地看着何小玉，谁也没有说话。
何小玉慢慢走到人群前说：“是男人的站出来，不要连累了其他人。”
刚才放冷箭的人，也许只有千默知道是谁，也许很多人都知道。其他人沉默不语，他们只是装作不知道，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知道。
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说出那人的名字，为了活命把兄弟推到土匪的刀下，会被别人当成懦夫，以后就无法在商队混下去。
黑鹰山的土匪们弓箭齐齐上弦，一阵吱吱地拉弓声响起，商队的人额头上开始冒汗，呼吸也变得更加粗重。
何小玉冷笑着说：“你们对面有一百张强弓，一轮箭射完，还有多少人会站在这里，知道吗？一个都不会站着，你们这有二十几个人，每个人的身体都会被几枝箭射穿。
站在何小玉前面的商队护卫，他双手紧紧握着刀，不敢和何小玉对视。年轻的护卫第一次和死亡如此接近，他惶恐的脸上有些苍白，双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何小玉轻拍年轻护卫的肩膀说：“刀拿稳了，少年！冲在最前面的人，通常死得比较快。”
年轻护卫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咬着牙满脸羞愧，赶紧捡起地上的刀。
何小玉退到黑鹰山的队伍前，她慢慢地说：“我数三声，开始放箭。一！二！……”
有的伙计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哭喊着朝树林里逃去，要看队伍就要崩溃。
马汉山大喊说：“慢着！小玉姑娘，是不是把人交出来，你就放了我们？”
何小玉说：“没错。”
马汉山朝人群里喊道：“是谁自做主张暗算小玉姑娘的，站出来吧。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会害死所有人。”
马汉山说完话，商队的每个人转头看了看左右的人，好像除了自己每个人都是嫌疑犯。
大家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是凶手，赶紧出来认罪吧。
怀疑和死亡的恐惧在商队里蔓延，大家都希望有人出来认罪，好拯救自己的命。
人群里开始骚动，指责声也越来越大。可是等了半天，没有人愿意出来。
马汉山无奈对千默说：“千默，你一定知道是谁放的冷箭，说出来吧。”
千默对何小玉说：“何小玉，你拿走龙舍利走吧，你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就不要追究了。”
何小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你问问我身后的兄弟答不答应？”
黑鹰山的土匪们大吼：“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钻到商队的耳朵里，他们的脸色一变再变。
马汉山急着说：“千默！你想看着这里二十几条人命，瞬间消逝吗？”
千默咆哮道：“我当然不想！我不想任何人死！这里还有其他人看到过，为什么你们不说？为什么非要逼着我说出来？我不想当这个恶人！把人推到刀下，你们觉得我心里会好受吗？”
马汉山走到千默面前低声说：“千默，这里只有你能说那个人的名字。商队的人都彼此熟悉，平日里称兄道弟，谁也不想做刽子手。”
千默深吸一口气说：“我也不想。”
马汉山在千默耳边说：“你觉得这件事后，你还能呆在商队里吗？年轻人，求求你，现在只有你能打破僵局。”
千默看着马汉山的眼睛说：“你看到那个放冷箭的人了吗？”
马汉山眼睛正视千默说：“没有。你想想，我们都死了，谁来照顾魏麻子的家人。”
千默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向商队里那个放冷箭的人。
千默手指商队里一个四十多中年男子说：“出来吧，这件事总有人要负责，希望你不愿怨恨我。”
中年男子知道自己无法在商队里躲下去了，他脸上带着怨恨，慢慢走出商队，人群迅速分开给他让出一条道。
看着有人站出来，大家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这不是梁大山吗？没想到是他放的冷箭，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想害死大伙吗。”
“听说他儿子死在黑鹰山土匪手里，他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肉。”
“难怪他会这样做。”
“他死了儿子，也不能连累大家，谁没有家人，他一点也不为咱们考虑。”
“行了，少说两句。”
梁大山听着人群里低声议论，他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梁大山走到商队前面，面带嘲笑地说：“黑鹰山的各位大侠，我梁大山今天就给你们一个交代。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我一个承担！”
梁大山拿出匕首准备戳进自己的胸口，千默忽然跑上前抓住他的手说：“何小玉，他罪不至死，你给他一个惩罚就行了。”
何小玉说：“死就是最好的惩罚。”
梁大山在千默耳边怨毒地说：“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要忘了，是你害死了魏师父，害死了我，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梁大山猛然出脚，咬牙切齿地踹开千默，千默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梁大山一刀插进胸口，殷红的血从匕首上一滴滴落在地上。
“哈哈哈哈！”
梁大山狂笑不已，他踉踉跄跄转了一圈，看着周围的人，眼中有嘲笑、恨意、不甘。
商队的人个个沉默不语，心头好像压了一口巨石。
梁大山好像在嘲笑这里的每一个，又好像在嘲笑自己坎坷卑微的一生。
梁大山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仰面倒在地上，眼角还带着两行清泪。
天边最后一丝如血的阳光，沉入漆黑的大地，黑夜即将来临。
现场一阵沉默，曾老爷面带悲戚，他把身上的青龙舍利取出来给了何小玉，然后让护卫把梁大山和魏麻子的遗体抬走。
何小玉如愿以偿，黑鹰山的土匪们收起手中的弓箭。
千默走到曾老爷面前说：“我想送魏师父一程，亲自把他安葬了。”
曾老爷冷冷地说：“不用麻烦了，老魏的后事自然有他的家人来办，还轮不到你。我会让人带老魏回白石城，叶落归根！”
商队的人不想在这里停留，打算找其他地方扎营。千默看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商队，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一阵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马汉山来到千默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很多事我们预料不到，也无法逃避。去面对吧，做一名勇敢的斗士，倒下了就要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无论如何你都要走下去。”
千默点点头，没有说话，马汉山大步流星跟着商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