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别担心，他这是把体内的淤血吐出来，待会儿可能还要吐。哎呀！我的皮垫子呀！全是血了！”思勤端起牛油灯照了照，让乔诺放心，随即就惊呼一声：“唉！这可咋整？”
“呃……”看着昏黄的灯光下，一脸沮丧的思勤，乔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额格其，回头我送一张皮子，有可能是虎皮，也有可能是豹皮。”
“哎！算了，没事，回头我洗洗就行。”思勤摇了摇头，放下牛油灯，伸手在那个木匣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乔诺：“去找个大点的木碗，把这个药粉泡了，然后给他喝下去。记得要用开水泡！”
然后她起身走到了毡房门口，回头说道：“今晚你就在这儿住吧，我去俄末格的毡房。”
走出毡房，看到那轮望月已经偏向东边了，思勤止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倒是让她有些高兴。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困意了。
回头又看了眼毡房，她轻轻舒了口气，转回头去踏着洒落在地上的月光，走向琪琪格的毡房。
由于有伤病在身，自从来到这里，琪琪格就坚持自己一个人睡。她解释说，是担心自己因为伤痛，会在半夜里呻吟，影响清河睡觉。
其实其他人都知道，琪琪格这么说不过是安慰清河，她想的是自己可能随时都会被长生天“接”走，而且她想静悄悄地“走”，不想在她还有一丝清明的时候，看到家人们的悲戚，听到他们的哭声。
而且，她跟思勤差不多，也常常在子夜时还难以入睡。今日她仍然是这样，在思勤撩开棉帘时，她还在瞪着有些浑浊的双眼，看着漆黑的毡房天穹，想念着远方的和达安与乔诺，尤其惦念着不知生死的朵力。
听到有人进来，她先是一愣，转过头看向门口的黑影，问了句：“谁呀？是思勤吗？”
“俄末格，是我。我来陪你了。”说着思勤脱了靴子和皮袍，钻进了琪琪格的被窝里。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还是睡不着？”
“不是，是乔诺来了。他的师叔祖受伤了，我刚给他针灸了，这会儿乔诺应该在准备给他喂药。”
“哦！我的塞那其胡来了？”
听说乔诺来了，她立刻就想起来，去看看一直想念的那个苦命的外孙，却被思勤按住了：“俄末格，别着急，他不走，明天早上他会来给你请安的！”
思勤走了之后，乔诺端着牛油灯，找到了木碗，也找到了另一个木桶里的净水，然后又找到了烧水的铜壶，最后捅了捅毡房中间的铁炉。
铁炉里面还有些火光，他立即把旁边堆着的一小堆牛粪填进去，使劲吹了吹火光。很快，刚放进去的牛粪就着了起来。
为了能让炉火不间断地燃烧，他跑到毡房外，找到了堆叠得整整齐齐的牛粪堆。用衣袍兜着牛粪，送进毡房。
如此跑了三四趟，估摸这些牛粪足够烧开水，还能基本维持毡房内的温暖，便在白羊身边盘坐下来，等着铜壶里的水烧开。
这时候他才有空想想，自己来到巴也乌提部落，明天能不能回去呢？要是不回去，沙士那他们肯定会着急得不行，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不管自己先走。
随即他一拍脑门，想到迅翎兄妹还要跟着自己走呢，要是自己不回去，这两兄妹会不会真的就认为自己是个骗子了？
可师叔祖的性命也很重要，而且也需要人照顾，不能就这么扔给额格其呀！白羊不喜欢人类，要是他好了，会不会伤害这些亲人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水开了。他急忙把那个油纸包打开，把里面的药粉倒入木碗，又倒进去开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吹着。
吹着吹着，他觉得这样太慢了，就端着走出毡房，找了个积雪比较厚的地方，把木碗放在积雪上，趴下身子轻轻吹风。
好一会儿之后，他估摸着木碗中的药水应该不热了，就小心地端回毡房，跪在白羊身边，轻轻抬起白羊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说道：“师叔祖，把这个药水喝了吧，这样你能好得更快！”
可是白羊却没有任何回应，乔诺急了，赶忙把手放在白羊鼻子前，又安定下来，轻舒了一口气：还好，师叔祖还活着。
他把木碗放在白羊嘴边，另一只手尽量掰开白羊的嘴巴，把木碗中的药液倒进去一点，不想却引起白羊剧烈的咳嗽，他手中木碗中的药液也差点洒光了。
“什么东西，如此地苦？”白羊传音问乔诺：“我刚刚睡得正香吗，你为何把我弄醒？”
白羊的传音让乔诺很高兴：“哎呀！师叔祖，你身上还疼吗？你把这碗药液喝了，会好得更快！”
“药液？什么药液？刚才是你灌我嘴里的？”
“嗯嗯！喝了这碗药，你的伤就能好了！来，我再喂你点。”乔诺很高兴，没想到思勤就用针扎了那么几下，白羊身上不烫了，而且比之前有精神了！
“太苦了！我不喝！我感到饿！有没有肉给我吃？”
“肉？我找找看……”
说着，乔诺就放下木碗，起身就要走向毡房门右侧木柜，却听到白羊“嗷嗷”叫了两声。
“小子！你对我有气啊！那也不至于这么摔我的脑袋吧？”
“哎呀！不好意思师叔祖，看你恢复精神了，我太高兴了，要去给你找肉，就忘了刚才你是躺在我腿上了。”
乔诺赶忙回过身，蹲下身子揉了揉白羊刚才摔在地上的那面脑袋。
“算了算了！看在你小子这么费心劳力地个给我治伤，我就不计较了！”
“师叔祖，你自己喝了这碗药吧，能很快就让你恢复的，我去给你找肉。”
一直躺着的白羊，慢慢地起来趴好，觉得自己好像身轻如燕一般，盯着面前的木碗，眼睛都瞪得老大。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试着伸出舌头，舔了舔那药液，发现也不如刚才那样如此苦，便“吧唧吧唧”喝起来。
喝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整个舌头好像木了，然后打了一个冷颤，“好苦！”
他想到，乔诺好不容易将自己带到这里治好了伤，难道一碗药都不敢喝吗？
如是，他坚持将剩下的药液都喝掉了，甚至把碗底的那些沫子渣子都舔了个干净。临了还咂吧咂吧嘴，嘴里的那些药渣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赶紧使劲咳嗽一下，吐出去。
只是本来刚才他是趴卧着的，这一咳嗽，牵动了还没好利索的伤，身子一软，又趴下了，下巴还重重地落在地上。好在有皮垫子隔着，即便这样，他也不禁“呜”了一声。
正在找肉的乔诺听到动静，急忙回身过来，轻轻扶起白羊，自责道：“哎呀，都是我不好，应该我喂你的！”
白羊稍稍用力挣脱乔诺的怀抱，慢慢站起来，试着抻了个懒腰，大嘴张开哈了口气：“哎呀！挺舒服！舒服！”
他站好了，转头看向乔诺说道：“乖小子，我觉得身子很轻巧，刚才那个母……嗯，那个雌儿，给我扎了那么多针，很管用啊！”
“管用就好，你现在感觉怎样？我找到肉了，你先来吃点。只是这肉是熟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说完，乔诺回身把那个木柜子里的一盘子肉端过来，放在白羊面前。
“这味道，嗯，没有血腥味儿，喔，还行。”白羊叼起一块肉，一边嚼着一边跟乔诺传音。
兴许是真的饿了，即便不是生肉，白羊也吃得很快。不一会儿，总共也没几块肉的木盘就只剩下几根干干净净的骨头了。
白羊又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双透着锋锐的眼眸，此时也变得柔和了：“我困了，乖小子，你也忙活很久了吧？去睡吧。唔，这是哪里？”
“这是柏尔达赉边上，这是我那嘎齐欧伯格的部落。刚才给你治伤的是我的额格其。”
说完，乔诺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之前他一直很紧张白羊的伤势，现在看到白羊除了困意浓浓，精神还不错，就放下心来，睡意也袭了上来。
“哦！那就都在这里睡吧！”白羊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就趴下来闭上了眼睛。
只是刚闭上眼睛，他又立刻爬了起来，鼻子一个劲地耸动，嗅来嗅去：“啥味道，这么难闻？”
乔诺举着牛油灯照了照，笑道：“师叔祖，刚才你吐了一口血，就是这片发黑的地方……”
“嚯！这是我吐出来的吗？这么……臭……吗？”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把它拿出去吧，明天额格其会洗干净的。只是这样一来，你只能趴在冰凉的地上了。”乔诺一边说，一边把那张皮垫子卷起来，走向门口。
白羊没再传音，他心里想的是：“睡在冰凉的地上，也好过闻着这股臭味！这真的是我吐的？”
乔诺把皮垫子晾在外面就回来，与白羊在铁炉的两侧席地而卧，各自睡去。
这一觉睡到了将近隅中时分，直到思勤来叫他们，乔诺和白羊才伸伸懒腰，走出毡房。
只是乔诺不知道的是，此时博格淖尔旁的临时营地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兵丁在收拾营帐时，发现乔诺不见了，立即禀报给了沙士那。
随即又有兵丁禀报，说营地一箭之地外一直有一匹狼在转悠，冲它射箭也吓不走。
不只是涂山军营地这边乱了，巴也乌提部落也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