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你想骑车？”
“对啊。”宋安安笑得灿烂无双, “你不想吗？”
顾生舟面无表情：“不想。”
“为什么？你看他们骑的多开心多有意思啊。”宋安安试图说服他，“再说了，我一个人骑的话多傻啊。”
“……”
顾生舟在心里想，两个人骑也一样傻。
见他还是一脸拒绝的表情，宋安安开启了絮絮叨叨模式：“多难得的机会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就玩儿一回呗。”
“吃完饭运动运动，助消化啊！”
“你就当做个好事，替我圆儿时的一个梦嘛。”
顾生舟：“……”
最后, 顾生舟为了还耳根清净，还是勉为其难的妥协了。
两人沿着广场一圈一圈慢悠悠骑着，宋安安坚持要坐前面, 清凉的微风穿透发丝，擦过耳朵和脸颊, 十分舒服。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玩儿？”宋安安的声音被风吹的抖动不已, 肆意又欢腾。
顾生舟也是第一次骑这种自行车，觉得挺新奇，但还是嘴硬了一小下：“还行。”
旁边有几个小孩凑在一起不知在玩什么游戏，吵吵闹闹，笑的很开心。
宋安安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真幸福, 我像他们一般大的时候，天天被关在家里，连电视都不许看, 太悲惨了。”
回头又问顾生舟：“你小时候呢？”
“我小时候有点痞，时不时带头和人打架。”
她不信：“你？不可能吧，你唬我。”
他笑：“每次我一打完架，廖楚就哭。”
宋安安跟着乐：“真的假的，她可真行。”
“恩，她负责给我们一伙人通风报信，蔓茵负责当军师，想方设法找各种理由帮我们在大人面前瞒天过海。”
真想不到，陆蔓茵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那么一段叛逆期。
宋安安笑着笑着，忽然就有点嫉妒他们，可以和顾生舟共同拥有着那么美好珍贵的时光和回忆。
如果她也能早一点认识他，那该多好。
分神的空档，宋安安没发现路面上出现的一个小坑，心不在焉地骑着自行车径直朝前碾去，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来不及，失去重心的他们连车带人一起摔了下去。
跌到路面的那一瞬间，宋安安脑子里嗡地一下：顾生舟身上还带着伤呢！
她一下子跳起来，连忙转身扶起顾生舟：“你没事吧？”她目光扫向他的腹部，焦急的不行：“你的伤口有没有碰到啊？会不会疼？”
她的眼底起了薄薄的水雾，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清瘦的身子显得更加羸弱。
顾生舟愣了愣，心里软了一下，轻轻说一句：“你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
话音刚落，他忽然发现宋安安的额角肿起了一块，中间还有些轻微破皮。
他看了看路面，应该是刚才她摔下去的时候正好砸在了边上的一块石头上。
她只顾着担心他有没有受伤，竟然连自己磕伤了都没察觉。
他皱紧眉头，感到很自责。
宋安安坐在马路边上，看着顾生舟提着个小塑料袋一点点由远及近，街边暖黄的灯光照着他硕长挺拔的身子，投射在路面上的影子泛着一圈毛边。
这种模糊又朦胧的感觉，有点美好的不太真实。
顾生舟坐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利落地拧开药水瓶的盖子，蘸一点在棉签上。
还在愣着神的宋安安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你这是要替我擦药吗？”
“不然呢？”他将棉签轻轻压上她肿起的地方，“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
这轻轻柔柔的语气钻进宋安安耳朵里，竟被她品出了几分宠溺的味道，她轻咬嘴唇，笑的默不作声，看着他乌黑明亮的眼，还有轻拧着的眉头，心里甜丝丝的。
他的气息扫在她脸上，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那年，她委屈地在路边放声大哭，他没有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认真专注地替她处理伤口。
这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却仿佛比世间上任何情话都要动人。
两个画面重叠在了一起，恍惚间，让宋安安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
脑子里没来由地晃过一句诗：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正涂药的顾生舟发现了宋安安盯着自己的目光，他轻声提醒了一句，说：“你不疼吗？”
宋安安反应过来：“啊？哦，疼，疼啊。”
说着她象征性地龇了一下牙，然后又继续冲着顾生舟的脸笑。
他无奈地看着她，把东西收拾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走吧。”
*****
晚上，林西贝给宋安安打了诉苦电话，说是过年期间，时不时要面对三大姑八大婆的灵魂拷问，并且隔三岔五就张罗着要给她安排相亲，她吓得白天只好躲去外面。
但最近晚上回家后，跟着受到影响的父母，也开始不停在她耳边展开一波又一波攻势，弄得她现在连家都不想待了。
可这大过年的，又不知该去哪儿，愁的不行。
宋安安忽然想起，顾生舟说文云升的老家就在这附近，知道顾生舟来了这里后，于是这两天也打算过来找他。
宋安安便给林西贝想了个主意：“你要实在没地儿去的话，不如你来这边找我？”
“去找你……方便吗？你不是跟着一块儿去工作的吗？”其实林西贝犹豫的主要原因，是怕自己过去，会打扰到她和顾生舟这次难得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所有的工作顾生舟都一人包揽，没有她的份。
“而且顾生舟的一个朋友到时候也会过来找他，没什么不方便的。”宋安安说，“他这里房间可多了，周围环境也好，你就当做来旅游散心呗。”
林西贝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林西贝来的比文云升早。
这天，天空作美，阳光金灿明媚。
宋安安接完她，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去外面的美食街转悠一圈。
没一会儿，两人手里就满是酸甜鲜香辣各种馋人美食，一边走，一边说着聊不完的话。
听宋安安说着这几天发生的趣事，林西贝被逗的直乐，她咬着章鱼小丸子，随口问了一句顾生舟的朋友是男是女。
“男的啊，”宋安安说，“你也认识的，上次我们还一起吃饭看过电影，文云升，记得吗？”
林西贝顿了一下，有些意外，思绪跟着飘忽，随后，若无其事地抿了抿唇说：“恩，记得。”
隔天，文云升也到了。
他轻车熟路的，直接就摸上门来。
听见门铃响，正悠闲倚在客厅沙发上和林西贝聊天的宋安安，跑去开门。
眉清目朗的男人愉快地与她打招呼：“下午好啊，宋安安。”
接着又半开玩笑的小声说了句，“我这样过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宋安安眨眨眼睛：“当然不会啊，你来的正是时候，三缺一呢。”
“三缺一？”
文云升没听明白她的话，待踏进客厅，见到林西贝的时候，他明显也有些愣，但很快又弯了弯嘴角。
林西贝与他对视，礼貌又局促地冲对面的人点了下头。
瞧见朝自己走过来的文云升，她忽然想起上次在酒吧发生的事，心中开始忐忑。
“好巧啊，又见面了。”他黑亮的眼睛望着她笑。
林西贝有些紧张：“恩，是啊……你好。”
“好啦，人到齐了，我们去吃饭吧，我去喊顾生舟。”
宋安安一溜烟跑上楼去，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文云升在沙发另一头坐下，见林西贝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颈部直立，双膝并拢，弯曲成直角，就像……被老师罚静坐的小学生。
他忍不住有点想笑：“那个，林小姐。”
林西贝转过来看他，表情有些慌张，一双眼睛清澈如水。
文云升莫名就想逗她，侧着脑袋，故作费解状：“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怕我。”
林西贝肩部更加紧绷，仓惶收回了视线。
见她如此反应，文云升“嘶”了一声：“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难道单独相处会偷偷吃了你不成？”
林西贝当然没有这么想，于是连忙摇头解释：“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太会说话，我……”
她只是想到了上一次，唐辉在他面前说的关于她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觉得自己很难堪，也怕自己在文云升心中，留下了一个很差劲的印象。
“没那么想就好，我这人啊，就是性格看起来有点不靠谱，其实人品还行，多相处相处你就知道了，”说着文云升一挠后脑勺，“这么夸自己吧，感觉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林西贝忍不住一下笑了，方才的拘谨与介怀，莫名就这么消散不少。
天太冷，大家还是去吃火锅。
宋安安把看流星雨的计划告诉文云升，问他要不要也一起加入。
“可以啊，”他看起来挺感兴趣的样子，“你们打算去哪儿看？”
当听到地点是在顾生舟舅舅家的天台后，文云升举着筷子啧了一声：“那多没劲儿啊，这样，我给你们推荐一地儿，这边当地有名的雪麓山，海拔高，视野好，风景更是没的说，看流星雨什么的最适合不过了。”
宋安安忙问：“那地方远吗？”
文云升：“不远，开车大概也就半个多小时吧。”
宋安安面色雀跃：“听起来不错，我想去。”
回头又问林西贝：“你呢，你去吗？”
林西贝同样没有异议：“可以啊。”
大家意见都一致，就只差……
宋安安朝文云升努努嘴，示意他问一问坐在他旁边，始终没吭声的顾生舟。
文云升摸了把额头，把这个有些棘手的任务像皮球一样踢回给宋安安，也暗暗朝她使着眼色，怂恿她先吱个声。
两个人隔着中间白色的蒸汽，你来我往的用眼神做着各种无声的心灵交流。
一直没发表意见的顾生舟，不紧不慢吃完涮好的青菜，刚抬头，就看见宋安安扬着下巴，和文云升在饭桌上互相夸张地挤眉弄眼，龇牙咧嘴。
“……”这俩人是在演哑剧小品吗？
他烫了一筷子肥牛，不再给任何一方表演的机会，自己先开口表态：“我都随便。”
有了顾生舟的一槌定音，宋安安兴奋地拍案宣布：“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们四个一起去！”
只是谁也没想到，出发前一天会有意外发生。
睡到大中午才起来的宋安安，肚子空空，惺忪地揉着眼睛下楼梯。
朦胧的余光中，似乎瞥见一团深褐色的不明物体，忽的从脚下飞速蹿过。
待在脑中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后，她尖叫一声，慌乱躲闪中一脚踩空，身体失去平衡，没来得及抓住扶手栏杆，就悲惨地从楼梯间滚下去。
四仰八叉落地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幸好宋安安命大，这一摔，不过折了她一条胳膊，只是行动多少受到点牵制。
看着自己打了石膏的右手，她哼哼唧唧，嗟嗟叹叹，这一定都是她前几天装病的下场，这下真的报应来了，她欲哭无泪。
不过伤患的待遇倒是比前几天更好了，她似乎一跃成为了宇宙中心，大家集体都在围着她转。
文云升去给她倒水，林西贝坐在一旁轻声抚慰她，而顾生舟则低头替她研究医生开回来的那些药。
闭眼吞下难吃的消肿止痛药片，她扭头看向一刻不离服侍在旁的顾生舟：“我这算是工伤吧，公司给赔精神损失费么？”
顾生舟：“……”
从她手中接过水杯，答非所问：“你这几天要注意多休息。”
宋安安又向林西贝寻温暖，扁着嘴：“贝，你说我会有脑震荡吗？”
林西贝摸摸她的头：“乖，没事的，刚才医生上上下下全面检查过了，除了骨折，没发现其它什么问题。”
“万一要是那种暂时检查不出来的内伤呢？那么高的楼梯，我这一副柔软娇躯，哐哐哐就这么掉下来……我天，说的我自己都后怕了，”宋安安抚着心口，“不行，最近有点背，连续摔了两次，我得赶紧去烧个香拜个佛什么的，诶，那个雪麓山附近有寺庙吗？明天我们看完流星雨后，去趟寺庙吧？”
“你明天还想去看流星雨？”顾生舟眉头一蹙，语气加重。
“为什么不能去，我眼睛和腿又没有受伤。”宋安安回答的理直气壮。
林西贝见状，轻声劝解：“安安，你现在这个情况，确实有些不方便，明天的计划要不还是先取消吧，我们都不去了，留下来陪你。”
宋安安急了：“别取消啊，我就手有点不方便，其它都好好的，能走也能跳，刚才医生不也说了吗？”
大家一时都安静着，默不吭声。
连好友也不站自己这边，文云升就更加指望不上了，孤立无援的宋安安只好专攻当中拥有最大决定权的顾生舟。
“我盼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不让我去的话，我今晚一定睡不着觉。”
“我保证，明天绝对不乱跑，你们让我干嘛我就干嘛，绝对服从命令。”ugly
“大不了，我精神损失费不要了……”
顾生舟：“……”
终于，他似乎被她烦的不行，轻叹一口气，语气里有让步的意思：“你先休息，明天看情况。”
见事情有了回转余地，宋安安立即转悲为喜：“好好好，我马上休息！”
看着她额头的青紫与红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顾生舟动了动嘴唇，想说的话，碍于还有其他两人在场，于是又默默吞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顾生舟内心os：心疼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