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路代表筹备组请余瑶吃饭。
她主要也是想探探刚才会议上余瑶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因为她刚才站台上忽然就一种回到数学课上的感觉，在同学面前演讲或者发言的时候，有些聪明秃顶的男生偶尔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就是一种。。
疑惑-这你都不明白和关爱-原来这你都不明白的感觉。
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细节，还是哪里欠考虑了。
余瑶点了一份小笼和红烧牛肉面。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想到奶奶回味起江南的小笼包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似乎在一条一条地放光的可爱模样。
北京什么馆子没有，但奶奶说还是找不到几十年前和爷爷两人出差，在南京一家早茶馆子里吃到的蟹黄灌汤小笼的纯正味道。
庄路要了一碗粉。本来就是南方人的她，觉得在洛杉矶的这种学校旁边的华人餐馆里，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味道，比不上家乡街头小馆的百分之一。
庄路聊起了刚才会议上的事情，余瑶认认真真地用筷子尖儿夹起一只小笼包，小心翼翼地把它移到汤勺里。
像是做化学实验一般谨慎。
时不时听到庄路的话，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庄路郁闷，学霸都这么惜字如金的嘛？
第一次见面也是直接说了句好啊，后来通话听了要当主持人也就是想了几秒钟吧，回了一个好字。
唔，看来还真是也就对那位女生好像说话多了些。
那位王安娜的同学是他女朋友吗？
怎么没看到他们经常在一起。
庄路一时间思绪跟跑火车似的一条接着一条想下去，跑得无影无踪，余瑶也正要伸筷子夹第二个小笼包，这才看到对面的女生对着墙壁发呆，感觉都要云游海外了。
余瑶的筷子停在空中，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柚子茶和一杯水，慢用。”
服务员倒是非常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庄路这才回神，准备动起筷子，这才发现粉都快要坨了，眉毛瞬间耷拉了下来，心里更沮丧了。
余瑶把小笼往她那里推了推，“刚才会议上才知道你是宁波人，应该也习惯吃小笼包吧，趁热吃一些。”
庄路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摆手，却发现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握着柚子茶，显得特别局促。
她索性也就问出口了，“没事没事，我就是在想刚才开会的时候你好像对ppt内容有些不满，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没写对，就，就是在想这个。”说罢，就抄起一筷子米粉吃了起来。
余瑶倒是一愣，ppt的内容？晚会的流程？没有什么不对啊。
庄路吃了满满一口米粉，心想余瑶估计也不好直说出口，兴许要等上一段时间，也就看着自己的碗，慢慢嚼等着桌子对面的声音。
“PPT你做地很好，我没有意见，还很赞同。”余瑶回忆了一遍，觉得ppt并没有什么问题。
庄路一愣，嗯？
又想说话，这才发现满嘴的食物，赶紧三下五除二地咽了下去，“就是会议最后的时候，我看你有些愁眉苦脸的。”
余瑶拿起水杯，侧过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哦，是自己想家了，所以感叹难得想回家过年一次，却是因为揽了这活儿。而正因为这事儿，又不能回去。
简直就是个悖论。
他苦笑一声，放下水杯，叹了口气。
庄路倒是在他对面深吸了一口气。
“哦，那是我见景生情，看到春晚就想起家里过年时候的样子，有些想他们。”余瑶低下头吃了口面。
庄路这才放下心，哦哦原来如此啊，就是想家了嘛。。
嗯？
那是不是在埋怨我们害得他明年回不了家？
不不，是我邀请他的，所以是在埋怨我！
庄路一时间想逃离现场。。
但是她引以为豪的领导力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把她钉在了位子上，告诉她这没什么，人家也没明说就是你，害得我又想家，又回不了家了不是？
鸿门宴什么的根本就不是，这顿饭也是自己提出来要请他吃的不是？
“哦。哈哈，这样啊。。那就好。”
嗯？什么叫那就好？想家了却回不了家，是“那就好”？
不要再说了，再说再错。
“啊，不过你和你女朋友都在这儿，也可以一起过年呀。”
。。
庄路要是可以变身的话，大概已经把自己缩小成看不见的一个小人儿，沿着椅子腿滑了下去，往门口狂奔了。
她觉得非常惭愧。
这就是数学系里百年难见的社会型人才？
前几天打电话只会哈哈，哈哈哈，现在人家当着面说晚会让他想家了，自己先说了一句那就好，然后还自我暴露说我知道你还有个女朋友呢。
余瑶听了这话愣住了，眉头皱了起来，手上拿着筷子也没有动作，表情复杂地看着庄路。
庄路是已经放空自己了。
不，是放弃，简单地说，关闭五感。。
太愚蠢了，这自己成什么人了。偷偷摸摸观察别人私生活，别人从未开口提起过的事情，自己倒是随意提起，感觉十分不尊重的样子。
“啊，我就是那天看见你和她在一起说话才，才知道的，就那天感恩节前的那节课好像。”庄路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一下。
余瑶是真的十分困惑。
这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听明白了，但连起来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这还怎么读法学院？
“我没有女朋友啊？”
余瑶的眉间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纹。我有女朋友了？
这下庄路可没有放空自己了，倒是五感轰地一下放开了，听到了他没有女朋友的回答，所有的感官和情绪一下子涌回了大脑。
什么？
咦，那我是不是不该笑？。。
“啊，天呐，我以为王安娜是，因为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你跟她说话，就。。”庄路也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因为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既然是误会那也没必要再提了不是嘛。
余瑶听她没头没尾的话，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继续开始吃面，“我挺喜欢她的，不过她不是我女朋友。”
庄路刚喜滋滋地夹起一只小笼包，听到这里，手一抖，筷子尖上用的力气不均，就这么一下，小笼包就破了。
晶莹透亮的汤汁漏了一屉笼。
那只小笼包像泄了气一样，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