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彪对他的解释并不接受,豪叔有意回避他锐利的目光,顺手拾起倚在石棺边上的工兵铲,在石棺当中的清水里兜了一下,作势查看水下是否别有洞天——这个动作在李彪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不过是豪叔掩饰的小伎俩罢了,石棺的高度大概只有一米五,其内的水刚好过半,算下来也不过一米而已,而且水清如镜,仅凭肉眼就能看到光滑的水底和四壁,何须再画蛇添足地如此探寻呢!
然而豪叔的动作刚进行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好像真的被他捞到什么东西一般,现出了一副惊讶得溢于言表的表情。李彪冷眼旁观,打算着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把戏,反正他刚才不经意间露出的这个破绽算是被自己牢牢攥在手里,谅他这次也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豪叔握着工兵铲的手停在半空中,小幅度的左右摆动了几下,然后干脆一撒手,任凭铲子贴着石棺的内壁划了进去。
李彪心想这个豪叔也不过如此,以为将仅剩下的一把工兵铲丢进石棺里去就可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这样的想法也未免过于简单和幼稚了。众人眼见着里面什么都没有,估计也只有胆小如紫衫爱的人才会被他唬住而不敢爬进去将工兵铲取回来吧,到头来他还是逃脱不掉被问责的命运,何必额外使出这么一招不讨巧的伎俩呢。
豪叔似乎明白李彪的不满所在,也不着急解释什么,反而问他有没有想到这石棺内的清水是哪里来的?
李彪自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后道:这有什么奇怪,我们脚下如此之大的天葬椁都是自天而降,由头顶的水中穿越而来,想这石棺必然是在水里泡得久了,进水而已——虽然我没您老那么多的阅历,却也在电视上见过考古时开启的棺材里被地下水渗入的情形,它们被数层棺椁包围且深埋在地下却仍旧无法摆脱这种命运,以此来看我们眼前这口石棺在所处的环境下没能独善其身,这可没有奇怪到了足够让人借机转移话题的程度吧!
李彪故意在“转移话题”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只要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另有所指,不过豪叔却似乎并不以为介,反而只是由李彪的前半句话入手,娓娓道来:
“古墓中的棺椁浸水的确不是什么怪事,怪就怪在我们所处的可不是一般的古墓——你小子应该还记得就在刚才这口石棺是如何打开的,以及打开之前它又是如何严丝合缝到了针插不进的地步?如果细密至此的石棺都无法起到防水作用的话,那岂不是有违于设计者的初衷了嘛。除非这半棺清水原本在里面的,而且还不像它表面所示的那般普通,而是具有某种与整个地堡的存在相关联的特殊功用”
“特殊功用?”一旁的段浪凑上来取笑道,“你该不会是说这是探险队的洗澡水吧?”
李彪尽力抑制住才没有笑出声来,这是他头一次对如此认同,很有些大快人心的意思——在段浪开口前李彪险些就被豪叔一番诡论迷惑住了,毕竟在摸金倒斗的行当里自己只是个门外汉,如果非要跟豪叔纠缠于专业上的东西无异于自找麻烦,而现在同样身为专家的段浪既然站在了自己一方,那就无异于证实了坚持对豪叔怀疑的行为没错,现在倒要看看他还能如何巧舌如簧地诡辩,即便说出花来,谅他也不过只是一次以转移话题为目的的无中生有罢了!
豪叔瞪了段浪一眼,对他根本就不加理会,反而对李彪的不信任有些恼怒了,不过也懒得继续解释,抬起手臂朝着石棺的内部随意一指道:
“不信的话你们自己去看看!”
段浪和李彪幸灾乐祸地扭过头,沿着豪叔所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石棺内的清水一如开始那般毫无变化,只不过在水面上漂浮着的工兵铲乍看上去与周边的环境不怎么不协调罢了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李彪朝向石棺里面望去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即他便找到了问题的所在:钢材质的工兵铲怎么是浮在清水上的?
工兵铲真的是漂浮在水面上,没有别的外力支撑,就好像一只木船在河面上的状态一样。
李彪开始明白豪叔开始的时候用兵工铲在水里搅动时为何会现出奇怪的表情,肯定是因为他的手感觉到了由铲柄传送过来的浮力有别于正常的情况,他进而干脆松手将兵工铲放进了石棺当中,就是想将自己的发现展示给李彪罢了,只不过当时李彪只顾着揪住豪叔的小辫子不放,却不想在这石棺中原来另有玄机。
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这也并不是什么怪事,人在死海上也可以漂浮,还不是因为海水的盐度含量较高么,如果石棺内的水也是浮力能够足够大到与兵工铲的重量相等,完全可能出线眼前的情形,那个计算浮力的公式是什么来的,对了
李彪搜肠刮肚地将自己在高中时候学到的物理知识搬了出来,却还是没有搞清楚这柄实心的工兵铲究竟是如何能够做到在水面漂浮的,除非石棺里面的液体根本不是水,而是比工兵铲的材质密度更大的某种物质?
水银?李彪的脑海里闪过了一种可能——水银亦即汞,是自然界中唯一一种常温下呈现液态形态的金属元素,极易挥发且含有剧毒,正因为具有如此特性,在古代陵墓的建造中曾被广泛使用,借此起到防盗及尸体防腐的作用。世人皆知位于骊山的秦始皇陵之中就含有大量的水银,《史籍》更是名言记载道秦陵地宫“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虽然没人知道事实究竟如何,但骊山地下汞含量超标则是经过科学检测所确认的。
李彪虽然也知道如果石棺中的液体真是水银的话,在他们打开的瞬间恐怕就已经挥发到空气中,并且被他们的身体吸收了足够中毒的量了,却还是禁不住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不过他随即又怀疑起了刚才的猜测,因为仅从外表上看去它并未呈现出水银所特有的银白色的状态,反而只像是普通的清水一般清澈透明。更何况豪叔可是摸金界的老鸟了,怎么会不晓得水银所具有的特性,还敢用兵工铲去随意搅拌呢!
但如果不是水银,那又有什么常温下的液体能够有足够的浮力托起工兵铲呢?李彪觉得自己是实在搞不清楚了,但想起刚才豪叔的那番“特殊功用”的理论,貌似代表他会有些独到的见解呢?
李彪和段浪两个人在看到工兵铲漂浮在水面上的情形后都显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这令刚刚还被他们合力取笑的豪叔非常满意,只在周冰冰也凑过来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才故意清了清嗓子后道:
“倒斗的手艺人不仅要具有勇敢的品质,还要有充分的想象力和总结归纳的能力,周冰冰,不是我说你啊,你在这方面还欠缺得很,不要以为只凭匹夫之勇就可以无往不胜了,以后要永远牢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不然丢脸事小,命都丢了可就再也无法挽回了——至于这半石棺的水究竟有何特别,可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能浮起工兵铲那般简单,如果我的估计没错的话,整个地堡的存在都要仰仗它的存在呢,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吧
“直到现在,所有关于地堡的遭遇中难以解释的事情无非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地堡的建造与天象学之间存在什么关系;第二,维持地堡所有机关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保持正常运转的动力源是什么;第三,古墓中的盗墓贼鬼魂究竟意欲何为——抛开第三点不谈,前面两个问题归根结蒂都与这个古墓的设计有关,而作为古墓核心的这个九边石棺会不会就是揭开这些谜团的关键?
“先说明一点,豪叔我可不是什么科学家,不懂得如何用繁杂的术语来对疑惑加以解释,只是觉得如果这石棺中的水具有某种与众不同的特性的话,或许与这如此巨大的天葬椁竟然能够在每年精确的时间降落在石室里大有关系”
豪叔佯作对周冰冰的讲述其实大多都在影射李彪,李彪虽然颇为介意,但总算听明白了豪叔的意思,进而又产生出了自己的诸多想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