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前的山坡,竟然是一座巨型香炉!
香炉底座还有个日军掩体,里面有不少日军弹药箱子,步枪和手榴弹都用帆布裹着,子弹抹着黄油,还很新。
豪叔立刻皱了眉毛,和周冰冰一起,围着香炉转了几圈。说道:“我们前面这块巨石,应该是墓碑。”两人快速谈了几句什么,其间周冰冰指指李彪。
五层楼高的墓碑,这是李彪难以想象的,一座非常巨大的墓穴!
李彪正不明觉厉,就听豪叔说,“彪子暂时留下,我们找些能用的武器,去巨石墓碑后面甬道看看。”
李彪一怔。
驴脸点了点头,他和老海各自挑了一挺机枪,爬出香炉向巨石走去,黄毛等人也搞点装备,尤其塞了不少手榴弹。
很快,大伙绕过巨碑,消失在甬道里。
周冰冰走后,李彪感到孤独极了。
雾气没了,小风却嗖嗖地凉。
叹口气,点了根烟,自己向香炉缓缓走去,钻进半封闭掩体内躲风,坐在两只子弹箱上,看着远处巨大墓碑发呆。
箱子铁丝戳痛了屁股,李彪只好不时变换承受重量的部位,经常把脚动动。因为香灰成了泥,掩体里就是个烂坑,什么东西摸上去都是一股潮气,黏糊糊的衣服窝在身上已经几个小时了。
四下一片寂静,甬道里悄无声息,阴森森的,静得不由他不屏气凝神。
过了会儿,那真空般的宁静打破,李彪感觉到耳边响起夜籁,洞穴动物的簌簌声在掩体外奏着单调的音乐,还有风在低吟。
又过了会儿,声音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更确切点说,是自己的听觉又陷入梗阻状态。
湘军的抬枪,日军的机枪,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好一阵子就是这样有声无声不断交替,有无之间截然分明,然而又彼此相通,象是画得很巧妙的立方体图案,忽而看去是黑里白外,忽而看去又成了黑外白里,变换无定。
风吹过香炉,发出微微的嗡嗡声。
李彪渐渐恐惧起来,嗡嗡声听了好大半天,黑夜里弥漫着一派浓重的诡异,听去就象在撞一口蒙了布的大钟。
他不由得打个冷颤,双手紧紧抓着步枪,想起秦岭隧道一个老工程兵喝酒时讲的一段话,说是在隧道里有东西往往会偷偷摸到哨兵背后,把哨兵吃掉。
大三线的兵,撞了邪物往往还不知道,就是明白了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老兵这么说来着。
李彪愈想愈怕心胆俱裂,赶紧扭过头去看背后。
这样被吃掉,想想真是毛骨悚然。
多吓人的事。
他的神经都快绷断了。
香炉外隔开一条狭狭的空地便是墓碑,他两眼盯着看不到顶的墓碑,那种惶急心情就象小孩子看恐怖电影,看到妖魔从主角背后悄悄扑来。
墓碑下面不知是什么东西嚓嚓响了几下,他忙往坑下一缩,然后再慢慢探起头来偷偷望去,看看能不能在这黑乎乎形影难分甬道里认出个人影儿来,没有人影儿也要认出个物影儿,说出个名堂。
声音响了几下就不响了,歇了十来秒钟又来了。
那是一种急促的鳞片刮擦声,像条巨大的蟒蛇在游动!
李彪坐在掩体坑里,一时呆若木鸡,唯一的感觉就是周身血管都在剧烈搏动,耳朵也变成两只大功率的扩音机。
渐渐听出了许许多多声音,刺溜刺溜的声音有之,沙沙的声音有之,还有抬枪折断的声音,蒿草摇晃的声音,原先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这许多响动。
李彪赶紧伏在三八步枪上,不知道装上的子弹是不是已经推上了膛。拿稳些,就应该拉下来再推上去,可这一拉一推好大的声音,怎么得了。
他就斜举步枪,打算悄悄把保险打开。
保险扳开,但是“咔嚓”一响听起来清清楚楚。
李彪不由得浑身一阵紧张,于是就两眼紧紧盯住墓碑,想判明这响动有无风险。
听来听去似乎哪儿都有点动静,既判断不出声音离这儿有多远,又判断不出声音是由什么引起。
又听见甬道一阵擦擦声,他手忙脚乱地赶紧把步枪转过,对准了那个方向等着,背上顿时冷汗直流。一时真想开枪就打,不管好歹狠狠打上一通再说,可是又想到这样做太危险。
难道这些东西也一样怕我?他也闪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总觉得靠不住,没有找到目标就冒冒失失开火,那反而会暴露自己位置,那些东西乘机钻出来,你还逃得了?
想到这里他一阵哆嗦。
他脚使劲蹬进了坑底调稠的香灰泥浆里,眼睛依然盯住了墓碑,手从鞋上剥下块香灰泥,象捏黏土似地捏了起来,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老是处在这样紧张的状态,早已连脖颈儿都发痛了。
李彪只觉得这掩体无遮无掩,自己又没有多少防御手段。
甬道里突然一阵脚步声,李彪死死咬住了牙关,这才没有叫出声来。
声音愈来愈近,就象有人在偷偷摸来,跑几步,停一停,再跑几步。
他伸手到掩体工字钢的弹药箱上,四处乱摸,想找颗手榴弹。手榴弹是找到了,可是额头被磕出血。手榴弹握在手里不知道该往哪儿掷,那日军手榴弹似乎也重得特别,自己这会儿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怕还甩不到十米。
在警队训练时听教官说过,手榴弹有效杀伤距离是五十米,李彪担心这颗老式手榴弹甩出去反而会把自己炸死。
他就把手榴弹重新放在底下,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时间一长,恐惧的心理自然就消退了。
他原以为脚步声也许会有什么名堂,提心吊胆了大概有半小时,看看没有什么动静,胆子又大起来。
想一想,假如真有精怪的话,早到他跟前了。
这样一琢磨,就坦然不疑了,这里也没啥,不过是些野兽在奔东窜西罢了。
他贴着掩体后壁,往后一靠,擦了擦脸上的血,松了一口气。
神经慢慢安定了下来,尽管一听见甬道猛然有了响动还是要心惊肉跳一番,不过那心情如潮水退去,毕竟是愈来愈平静。
过了一阵又困了,强打精神,想把睡意赶跑。眼皮却老是要搭拉下来,就在这似睡非睡之间,有时撑不住,眼皮就会合上一时半刻。
有几次李彪都快睡着,猛不防一阵响动,把他又惊醒过来,然后再睡。
恍恍惚惚,李彪感觉有人走过自己身边,碰了碰他脸上的血,然后朝墓碑那边走去。
一睁眼,什么也没有。
幻觉?
突然,墓碑下面又传来脚步声。
李彪抖掉手上香灰,踉跄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