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先发而至的声音并没有让祖灵沉稳的心性有半点动摇,但确实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祖灵甚至已经听见了苏定纵身飞来的破风之声。
布置囚神之局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尽管第二十七柄竹剑才刚刚削出一个粗糙的剑形,尚无一柄剑的神韵,祖灵也只得收停了手,开始依照当日看到的孚甲点出那二十八滴水珠排列的方位,利用识念牵引,逐一将削好的竹剑插向这片枯竹林周遭。
二十六柄竹剑在三息之间一一落到了相应的阵眼位置,第二十七柄竹剑只是柄半成品,想要将之削磨完成已经来不及了。
“没办法,凑合用吧。”祖灵将这第二十七柄竹剑打向了第二十七阵眼的位置。
“还缺阵首?”
一个阵首,二十七个阵眼,是囚神之局的大致结构,二十七个阵眼已经有了,便只差阵首了。
祖灵一共才削了二十七柄竹剑,皆落在了阵眼处,当下还缺了一柄竹剑当阵首。
察觉到苏定越来越近,无奈之下,祖灵不紧不慢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打入了阵首的位置,旋即,祖灵背靠着几棵粗大的枯竹,立即暗运体内的法阵,让自身陷入隐身状态。
祖灵刚刚隐身,苏定的身影便落在了这片枯竹林里,一步步走向祖灵所在的位置。
望着苏定一步步逼近,祖灵不敢有任何动作,她很清楚,苏定看不到隐身状态的她,也感知不到有隐气术傍身的她,但她同样很清楚,只要她有任何细微的动作,作为佛陀圣人的苏定必然能通过任何蛛丝马迹、风吹草动察觉到她的存在。
苏定径直走到了祖灵数尺开外,才停下脚步,若不是苏定的目光一直环顾四周,没有一刻落在祖灵身上,祖灵都要以为这是苏定发现她了。
四野找不到祖灵的踪迹,疑惑中的苏定前行了一步,此刻他距祖灵只有三尺。
相隔太近,要说一点都不紧张,肯定不肯能,所以即使有隐气术,祖灵还是屏住了呼吸。
苏定又前行了一步,与祖灵相隔不过一尺了,只要他再前行一步,就会撞到祖灵,甚至苏定手中拂尘上的白毛都自然而然垂到了祖灵的鼻尖上,燥热的风时不时吹过林间,吹动白毛,撩得祖灵的鼻头奇痒难耐,万幸的是祖灵的忍耐力极好,不然早就喷嚏连天。
瞧着近在眼前的苏水,祖灵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但她忍住了,她一步后退,踩动落叶的声音十有八九会让苏定发现她,她只能祈求苏定不要再跨出这一步。
苏定纳闷至极,他打在祖灵身上的那道追踪符,明明让他感知到祖灵就在方圆十丈之内,然而方圆十丈,目视清楚,不论是他的眼睛,还是他的识念都看不到、感知不到祖灵具体在哪。
“难不成是那个小丫头破了贫道打在她身上的追踪符,并用那道追踪符做文章,将贫道骗到了这片竹林中?”
想到过去的这半个时辰里,祖灵才走了三五里路,算起来祖灵用来赶路的时间并不多,更多的时间是呆在林子里,好似都没有动过,苏定一时便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但他转念一想,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贫道的追踪符区区一个三岁小丫头怎么可能破解得了,追踪符也没有被破解过的迹象,那个小丫头必定还在这附近。哼,跟贫道玩猫抓老鼠,就是掘地三尺,贫道都要找到你。”
苏定冷哼一声,试探性喊道,“小老鼠,贫道看到你了,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贫道将你揪出来。你自己出来,贫道可以保你四肢健全,若是让贫道将你揪出来,贫道会先断你双足。”
就在苏定一尺外的祖灵哪里能不知道苏定这是在诓她,心下嘲讽谩骂,嘴上却不敢啃声,憋住笑意,继续隐气藏形。
“小老鼠,莫要再躲了,你当贫道是在骗你不成,贫道都看到你的头了,贫道有心收你为徒,不想断你双足,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自己走出来,三数之后,倘若你还要跟贫道玩这般幼稚的躲迷藏,不肯出来,你的双足贫道断定了,还会烤熟一口口喂你吃下。”
苏定的语气越说越是凶狠,开始数道,“三……”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祖灵心下讥笑道。
“二……”
“不要朝前走,千万不能再朝前走。”见苏定缓缓抬起一只脚,祖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下连连说道。
“一……既然你不肯出来,那就让贫道揪你出来。”见诈不出祖灵,苏定阴沉沉冷笑道,同时放下那只抬起的脚,转过身,向十丈外走去。
祖灵望着苏定的背影,暗自舒了一口气。
苏定笃定了祖灵就在十丈之内,但他一口气找遍了十丈之内的每一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视线盲点,仍是没有找到祖灵的踪迹,倒是发现了插在干裂的泥地中,那错落有致的二十七柄竹剑,且有一柄还没削完。
苏定是玄宗近千年来在法阵之道上最负盛名的人物,他在法阵之道上的造诣达到了何等的境界可想而知,当他看到这二十七柄竹剑时,便知道祖灵这是想要用囚神之局来对付他。
“哈哈哈……”
苏定两步走到那柄尚未削好的竹剑旁,随手拔出了这柄竹剑,大笑出了声,同时望向了阵首的位置,只见稳稳落在阵首位置的只是一根不起眼的枯枝。
一柄没有削好的竹剑,阵首位也用了一根枯枝来替代,单凭这两点,苏定就可以预料到祖灵当时的仓促,所以,苏定越发肯定祖灵就在附近。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图用囚神阵来对付贫道,小老鼠,亏你想得出来。”
苏定大声嘲笑道,“贫道浸淫法阵之道数百载,单单就是耗费在囚神阵上的时间少说也有两个甲子,到了这个岁数,这等修为,依然对囚神阵一窍不通,你一个修为不过二境,年纪不过三岁的小丫头,仓皇之下,削几柄竹剑,摆在阵首阵眼的位置,就异想天开以为能布出囚神阵,可笑至极,愚蒙至极。囚神阵要是似你想得这般简单,哪还称得上是天人三阵之一。”
用囚神之局来对付苏定,本来就是祖灵打算听天由命的一种做法,更何况她草草布下的囚神之局只有形似,毫无神似,甚至连形似都只算是空有其表,怎么可能发挥出囚神之局本该有的威力。
“天不助我,想要杀掉苏定看来只得令想它法。”祖灵看了一眼被苏定握在手里的那柄没削好的竹剑暗叹一声。
“小老鼠,你做法虽然愚昧可笑,不过贫道还是要赞扬你,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天人三阵之一,你在法阵之道上的天赋就连贫道都自叹不如,贫道收你为徒是真心实意,出来吧,随贫道回南州,只要你乖乖听话,你的舌头,你的耳膜,你的手脚贫道都给你留着。”
苏定拍着胸口爽朗笑道,“中州道门没落,以你的天赋,想要在修道一途上有所成就,南州玄宗才是你最佳的去处。令贫道好笑的是,曾经不可一世的中州道门,数千载以来居然都将天人和神明混为一谈,以为天人就是神明,但在我南州的经卷中有明确记载,天人是天人,神明是神明,修行之人得道飞升可为神明,而天人则是天地的化身。只有一片天地,那便只有一位天人。”
“小老鼠,贫道不知你是从那得知了囚神阵,既然你对囚神阵这般有兴趣,贫道不妨多告诉你一些。”
苏定含笑侃侃说道,“玄宗和佛门的典籍中有依稀记录,天人曾降世,游历天下时,分别在五州各地留下了不同的东西,比如在中州留下了一卷苍茫符,比如在南州留下了两座法阵。”
祖灵很想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天人在北州、耳州、西州又留下什么,苏定却没有说,而是说道,“天人三阵,是天人降世时留在天下的三座大阵,分别可称之为,生,死,囚。”
“所谓囚,便是囚神。所谓生,则是佛门的惊禅。所谓生,便是我玄宗的无定。”
苏定掂了掂手中那柄竹剑说道,“生阵无定的玄妙,只有生阵的主持才会知晓。小老鼠,实不相瞒,贫道就是此任生阵的主持。”
“你的天赋不错,等你成为贫道的徒儿,有贫道多加栽培你,你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生阵的主持。”苏定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或许是因为一直找不到祖灵,他的面容上有些动怒道,“出来吧,贫道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把戏。”
对于天人三阵,祖灵虽然听得心奇,但也不会被苏定三言两语唬得显出身来。
“你就在贫道十丈之内,还不肯现身,当真要贫道掘地三尺将你挖出来不成?”视线之内看不到祖灵,苏定便以为祖灵是挖了个小洞将自个埋在了地下。
“贫道可不会挖人,只会埋人。”越说越是愤怒,苏定愤然甩手扔出了手中那柄尚未削好的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