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酒酣香浓,情致缠绵,两人四目交投,惟见轻怜密爱,哪里有半分仇怨的样子?
徐阳若不是早已知道马夫人的为人,恐怕也只会被她骗了。
如果此时出手,只怕段正淳只会怪自己多事,反而看不穿马夫人的阴狠。
再等等吧。
段正淳一杯接着一杯,所谓秀色可餐也,瞧着马夫人的绝世美貌,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已然有些混滔滔了,笑道道:“来来来,小康再陪我喝一杯,喝够一个成双成对。”
马夫人腻笑着靠近,天气炎热,她颈中扣子松开了,露出雪白滑腻的项颈,还露出了一条红缎子的抹胸边缘,笑道:“你就只知道喝酒,往日也不惦记着我。今日一来,三两句体己话都顾不得说,只知道饮酒调笑,不顾人家心中悲戚。”
但她那样子,又何尝有半分悲戚的样子,当真是淫糜至极。
就连徐阳看着,都有些趟不住,何况是正偃其峰的段正淳,顿时色心大起,一把便搂住了康敏,嘴便向她唇边吻去。
马夫人半推半就,略一阻挡,便整个身子都投入了段正淳的怀抱之中,嘴里还不停说道:“早知你这个冤家,便是惦记着我的身子,全不顾人家心思。就算我信了你,又一次把身子给了你,可段郎,以后你待怎生安置我?”
她的说话腻中带涩,软绵绵滑腻腻的,又似乎有着说不尽的宛转缠绵,听在耳中当真是勾心搭肺,令人神为之夺、魂为之销。然而她的说话又似纯系出于自然,并非那种刻意的狐媚腔调,只能说是天赋异禀了。
徐阳平生见过的人着实不少,真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艳媚入骨的女子,脸上却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气急喘息声,徐阳倒是一惊。
仔细一瞧,原来除了他之外,在屋子另一边的窗外,居然还足足伏了五名女子……。
这是要搞个合家欢吗?徐阳心中暗暗吐槽。
他自然认得出来,这五人分别是阮星竹母女三人,以及之后赶来的秦红棉、木婉清母女。
这是带着孩子来抓奸啊?!
对此,徐阳唯有钦佩二字可以形容。
不过此时并非棒打野鸳鸯的时机,眼看着她们耐不住,即将发飙,徐阳仗着绝世的轻功,轻轻从屋顶飞跃过去,趁她们几位咬牙切齿的时候,凌空点中了她们的要穴。
这下子,五位女子顿时就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只好用眼神死死地盯住走到她们面前,重新关注屋内情形的徐阳,一副谴责渣男的神情。
徐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便不再理会她们五个。
都不过是当人情妇和私生女的,反正和自己无关,到时候一走了之就是了。
何况,徐阳这可是在帮她们,要是她们现在冲进去,恐怕白白放过了一场好戏,只会让康敏这个贱人越隐蔽越深。
徐阳大晚上潜伏过来,可不是替你们来抓奸的。
果然,小屋内你侬我侬的情绪,并没有支撑多久,便开始变味了。
段正淳外面彩旗飘飘,可不敢让家里那架红旗倒了。
大理皇族之所以能掌控国内各派实力,全靠国内各大家族支持,段誉母族刀家就是其最重要的支柱之一。
若是惹恼了刀白凤,一旦打翻了醋坛,刀家自然便不会在支持段正淳登位大宝,只恐便宜了他人。
因此段正淳尽管在外欢好时对众情人都是千依百顺,但一旦对方提出要求一个名分,哪怕只是当个侧妃,他也总是千方百计敷衍过去。
然而康敏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能堂堂正正地嫁给段正淳,如何可依?
她可不是秦红棉、阮星竹这般被段郎随意哄骗几句,便没了主见的女子,一旦下定决心,什么事都是可以做得出来的。
笑话,亲夫都说杀就杀了,难道还介意多弄死一个老情人?
此时段正淳笑着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往后的事儿,提他干么?快来,让我抱抱你,这十年来,你是轻了些呢,还是重了些?”
说笑着,他便将马夫人横抱了起来,一时颇为香艳。
秦红棉等人只能听着看不到,瞪着徐阳的目光,平白又多了几分杀气。
徐阳不管不顾,只当不知道,继续窥视着。
马夫人面上带着笑,口中却轻叹道:“你是终究……,不肯带我去大理了?”
段正淳眉头微皱,不知为何今夜康敏反复提及此事,便说道:“大理有什么好玩?又湿又热又多瘴气,你去了水土不服,要生病的。”
他这话虽然有敷衍的意思,却也是实话。
大理位处南疆,正是古人避之不及的瘴蛊之地,日后大文豪苏东坡也不过是被贬谪到了岭南,便做出“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这样的诗句来自我安慰。
马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嗯,你不过是又来哄我空欢喜一场。”
段正淳笑道:“怎么是空欢喜?我立时便要叫你真正的欢喜。”
马夫人听了也不恼,反而又哄着段正淳喝了几杯酒,似乎对方才的话并不在意。
徐阳在窗外等得急了,神情中便透露了些不耐烦。
但此时耳边传来风声,回头一看,便见乔峰和段誉已经赶来。
他二人轻功不弱,但并不长的一段路,居然晚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足见得徐阳的轻身功夫之强,世所罕见。
徐阳微微一笑,招了招手,随即又做了个悄声的手势。
二人自领会得,虽然不知道老二重新回来到底是为什么,但顺着他做事,总归没错。
等近得身来,乔峰眼尖,一眼就看到被点了穴的五女子,便轻身问道:“这又是为何?”
徐阳轻声笑道:“段王爷在里面,我怕她们只顾得吃醋争风,坏了大事。”
乔峰点了点头,对阿朱等人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随即顺着徐阳的视线望了进去。
段誉听说是他父亲在屋内,便猜出了七八分内里的情况。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他老爸又是那种到处留情的性子,还能做什么好事?
做儿子的,窥视老爸偷情,怎么都说不过去,脸上一红一白的,便走近去陪他那些姐妹。
此时屋内,马夫人康敏已经在说她小时候花衣服的事情,当说到她得不到新衣服,便埋怨父母,还跑去邻居家将邻居大妹的新衣剪碎时,段正淳虽不在意,却也隐隐发现有些不对头了。
段正淳原本一直脸蕴笑意,听着康敏将小时候的故事,此时脸上渐渐变色,心中颇为不快,说道:“小康,别说这些旧事啦,咱们休憩罢!”
马夫人摇头道:“不,难得跟你有几天相聚,只怕从今后,你我便再难重聚,非得把这些话说清楚才成。段郎,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今日要讲这个故事给你听?我要叫你明白我的脾气,从小就是这样,要是有一件物事我日思夜想,得不到手,偏偏旁人得到了,那么我怎么也得毁了这件物事。小时候人笨,自然使的是笨法子,如今年纪大了,人也聪明了些,就会使些巧妙些的法子啦。”
段正淳叹道:“别说啦。你让我听了这些煞风景的话,到时候没了兴致,待会可别怪我。”
马夫人俏然一笑,站起身来,打开了绑着头发的白头绳,任长发直垂到腰间,柔丝如漆。
她拿起一只黄杨木的梳子,慢慢梳着那一头漆黑的长发,忽然回头一笑,烛光下脸色娇媚无限,说道:“段郎,你来抱我!”
这声音柔腻之极,即便是徐阳同乔峰,也难免会有些怦然心动。
段正淳哈哈一笑,撑着炕边,想要站起来去抱她。却是酒喝得多了,一时竟然站不起身,大笑道:“也只喝了这几杯酒,竟会醉得这么厉害。小康,你的花容月貌,令人一见心醉,真抵得上三斤烈酒,嘿嘿。”
乔峰一听这话,顿时吃了一惊,对徐阳悄声道:“只喝了几杯酒,如何会醉?段王爷内力非同泛泛,就算平日里不惯饮酒,没半点酒量,也绝没这个道理,这中间……大有蹊跷。”
徐阳冷笑道:“蹊跷大了去了,大哥,你的冤屈昭雪,只怕就在今日。”
乔峰虽听徐阳提起过,这马夫人在自己这桩事内,有颇大的作用,但他始终想不到,要陷害自己的人中,便以这娇滴滴的马夫人为首。
马夫人缠着段正淳,反复要他来抱自己,只顾着轻笑道:“我不依你,只喝了这几杯酒,便装醉哄人不肯动弹。你运运气,使动内力,催发一下酒劲不就得了?”
段正淳调运内息,想提一口真气,岂知丹田中空荡荡地,便如无边无际,什么都捉摸不着,他连提三口真气,不料往日里修炼所得的深厚内力,陡然间没影没踪,不知已于何时离身而去,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心绪,好不恐慌。
这一来段正淳知道事情不妙,但他久历江湖风险,脸上丝毫不动声色,笑道:“只剩下一阳指和六脉神剑的内劲,这可醉得我只会杀人,不会抱人了。”
徐阳暗笑,虽说段正淳酒色伴身,但最基本的警惕性还是有的。
只可惜,他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要害卿卿性命的,正是卿卿枕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