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听到杨莲亭如此说法,也是一愣。
随即他便怒道:“是谁如此大胆,敢伤害你?是任我行吗?让他滚进来!”
任我行见他只凭寥寥数语,便判断出了自己的存在,心下也是佩服,索性直接回话道:“东方不败,正是老夫来了!”
随即便带领众人一拥而入。
只见里屋是一间面积极大的绣房,到处都是奢靡的装潢,就连随便一件绣花枕,都是极为华贵。
花团锦簇的绣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脂粉香味,正当中是一架大床,料来往日里东方不败就是在这里同杨莲亭胡天胡地的。
众人见了,免不了一阵恶心。
绣房的东首边,有一座精工细雕的梳妆台,台前坐着一人。身着粉红色的衣衫,头上梳了个髻,插着一支金步摇。此时正在背着众人,拿着跟绣衣针在细心绣花。
光看背影,倒也不失为一位绝世佳人。
但大家都知道,既然屋内并无他人,那这位便是正主东方不败了。
此时非但生不出半点旖旎之心,反而打心底里生出一种奇异的颤抖感。
这位名声显赫的绝世高手,如何居然变成了一个绣花梳妆的女子?若是传了出去,日月神教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此时东方不败缓缓转过身来,众人看了更是诧异。
只见他描眉打鬓,一张棱角分明的男人脸上,如今半根胡须都没有,只剩下腮红片片,耳畔还挂了一对珍珠耳环,看风格还是帝都燕妆楼最新的款式。
任我行虽早知道东方不败修炼《葵花宝典》之后,必然会有这种结果,但初次见到,也难免惊诧。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只有岳不群若有所思,望向东方不败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同情之色。
片刻之后,任我行开声道:“东方不败,你这是在装疯卖傻吗?”
东方不败并未回答,而是盯着被抬进屋子的杨莲亭不停地查看,
突然,东方不败尖声道:“莲弟,你……你……怎么了?是给他打伤了吗?”
飞扑到杨莲亭身旁,将他抱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放在床上,替他除去鞋袜,又拉上绣被替他盖好。
众人见他以一派教主之尊,居然甘心当一个小妾般的做派,服侍杨莲亭就似是往日里众人的妻妾服侍自己一般低声下气。
众人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屋内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此时东方不败脸上一副宠溺的神情,细心问道:“莲弟,伤口处疼得厉害吗?呀,原来只是断了腿骨,你放心好啦,不打紧的,我马上给你接好便是。”
说罢,拿出一块绿色帕子,细致入微地替杨莲亭擦去面上的汗水和污泥。
杨莲亭反倒不耐烦了,怒道:“大敌当前,你只知道同我婆婆妈妈?等杀光那些叛逆,你再回来同我亲热也不迟。”
东方不败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道:“是、是、是!你且先别生气,我知你疼得不行,先歇息一下,我速去速回。”
如此怪事,在场所有人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连事前也是知情的徐阳,也是很难接受。
毕竟从文字上了解,和亲眼目睹,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华夏历朝历代,自然是有娈童男宠,但东方不败何等身份,居然甘心扮作女子,来服侍一介面首?
在任我行等人想来,这东方不败定是疯了。
杨莲亭对他说话,颐指气使,他却显得十分的“温柔贤惠,任打任骂”,人人既感颇为奇怪,又觉得非常恶心。
任我行忍不住,上前又问了一句:“东方不败,老夫来了,你没看到吗?”
这话当然是废话,都打杀到人家面前了,哪怕是瞎子也该知道了。
东方不败轻轻一笑道:“原来果然是任教主,你终于逃了出来。是你打伤了我的莲弟吗?”
一旁上官云插话道:“东方……东方不败,你到底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早日投降,任教主或者能宽恕你以往的罪过,让你同杨莲亭关押在一起。”
上官云同东方不败的交情算是不错的。
当年东方不败起事,除了童百熊是坚定地站在他那一边,上官云也算是保持了中立,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因此事后保留了白虎堂的堂主之职。
此刻他明知道东方不败今日必死,这才开口想要留他一条性命。
东方不败阴沉着脸,抬头问道:“伤害我莲弟的,也有你一个吗?”
上官云连连摆手道:“绝没有,打伤他的……打伤他的是葛根葛长老。”
不知为何,对于东方不败这头困兽,上官云下意识地将自己摘开了。
不过这也是事实,从头到尾,就只有葛根打了杨莲亭一掌,至于之后的审讯,那是任我行所为,同上官云并无关系。
东方不败眼光略显柔和,叹了口气道:“上官堂主,当年我叛逆任教主,你虽不赞同,却也没有明确反对。对于这事,我心里是极为感激的。”
上官云的脸上瞬变,这时候东方不败同他攀起交情来,岂不是让他难做人?
他面色颇为尴尬,道:“那时大势所趋,并非是某想要支持你,只是任教主踪迹不明,某只能委曲求全罢了。”
东方不败又将眼光转向躲在众人身后的葛根长老,笑道:“葛长老,东方不败自问对你一向不薄。纵使平日里莲弟对你有些不敬,那也是他性格使然,并非是要对你不利,你为何如此伤他?”
葛根见东方不败指名道姓来问自己,便不好再行躲藏。
他今日立下大功,想来日后任我行重新登位,自然会重用自己。此时可不能丢了架势,让人瞧不起。
便一步踏出,高声道:“你若不知他往日所为也就算了,明明知道却不劝阻,你道这黑木崖上有多少人想要杀他?他还找了个混蛋来替代你,分明是有异心,亏你还如此偏帮他!?”
东方不败微微笑道:“莲弟怕我操劳,才替我掌管教务,这是很好的事啊?我本人都没有不满,你葛长老管得倒宽。”
葛根被他言语间说道心事,怒道:“我葛根人微言轻,也就算了,童百熊长老一向是你的知己,他被杨莲亭设计,惨死在洛阳,你可知道?”
东方不败淡淡地说道:“童长老得罪了我莲弟,我莲弟要杀他那也应该啊。虽然是我对不起童长老了,不过他得罪莲弟,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众人听罢,心中俱都莫名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人定是疯了,这等疯话也说得出口?”
童百熊对他如何,黑木崖上诸人都是知晓的,说句不夸张的话,剖心挖肺都不为过。
但东方不败明知童百熊是被杨莲亭害死,却连一句感慨都不曾有,反而说他得罪了杨莲亭,死有余辜。
任我行看了徐阳一眼,心中暗想道:“我这准女婿看人倒是极准,只怕今日不杀上黑木崖,东方不败的统治也维持不了几年了,迟早是被手下人作反了。”
葛根被东方不败强大的逻辑所击败,一时闷声讲不出话来。
再看东方不败,此时他伸出手来,轻轻抚摸杨莲亭的头发,柔声问道:“莲弟,是不是葛长老伤了你?你想杀了他吗?”
杨莲亭腿上此时尚且疼痛不止,见东方不败干说不做,顿时怒道:“你知道就好,别再婆婆妈妈了,早些动手便是!”
东方不败笑着应道:“是!”
转头向葛根道:“葛长老,若是你得罪了我,那也就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伤了我的莲弟。今日我杀了你,你须怪不了我。”
葛根大笑,拔出刀来指着东方不败笑骂道:“东方不败,你且看清楚了,此刻这屋内除了你同杨莲亭,都是我们的人,足有二十多名绝顶高手在此,你居然还想杀我?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他是真的不相信东方不败敢在众人前动手。
换了个正常人,难道不是应该想着如何逃跑吗?
相信以东方不败那惊人的身手,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想着要杀人?
众人要都知道他想杀自己,还能让他得手吗?
如果他连这都能轻易做到,那么在场的那么多高手,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任我行自然也不觉得东方不败能办到此事,反而觉得他很可能是在声东击西,想要大家伙儿把注意力放在葛根身上,好趁机溜走。
任我行轻声道:“好女婿,你注意守住门口,万不敢让东方不败逃走。”
若是这么多人围攻他,还让他跑了,那日后更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徐阳点头,但他并不觉得东方不败会溜走。
好在一个葛根而已,同自己并没有什么交情,让他试试东方不败的斤两也好。
“岳父大人,也要小心东方不败对葛长老下手,毕竟此人武功神鬼莫测!”
任我行不屑道:“若是他能在这么多高手环绕之下,还能动手杀掉葛根,那我便……”
话还没说完,只见屋子里突然扬起一阵粉色的幻影一闪,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葛根呆立在屋子正中,似乎连姿势都未曾变过,但他手中的单刀却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又过了片刻,葛根的身子一歪,一头倒栽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
众人一阵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