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靖书收了不少丫鬟护院,府里陡然增添了十几个人,一应日用器皿便不够用了。
这天早上,叶飞像往常一样操练家丁。孙靖书则带了杜老四,叫富贵套了一辆马车准备去县城采买东西。孙宇带着黑子嚷嚷着要进城看热闹,孙靖书耐不过,孙宇欢天喜地的抱了黑子上了马车。孙玉也嚷嚷着想去城里溜达溜达,孔氏叫住了她,说女孩子要开始学女红了,孙玉羡慕的看着孙靖书一行人远远的离开了孙家新府,然后闷闷不乐的牵着花花回到了孔氏的房间。
此时,苏婶和苏泽辰正挑了担子一步一步往家里捱去,母子二人吃完了带来的几个窝头,挑着换来的高粱,这是未来家里三个月的口粮了。由于价格的波动,里里外外共损失了近半个月的口粮,苏婶心中十分无奈,但是不久之后也就麻木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苦难,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苦难的生活磨去了她最初的锐气,却也让她更加坚韧的面对生活的折磨。比这更糟糕的事情都熬过来,这一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让她心里难过的是,虽然儿子读书努力刻苦,将来有可能飞黄腾达,但是就目前来说却也无法替她分担更多的责任,也无法改变家里目前的窘境,这种窘境可能在未来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光。不过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坛子腌过的肉汤,还能维持一段日子。肉汤里放了很多盐,这段日子也不用买盐了,又可以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于是打心底对东家孙靖书产生了强烈的感激之情。
苏泽辰第一次随母亲出远门,扁担压在肩上,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了血色。豆大的汗水沿着脖子流下来,流过肩膀,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想必肩膀上的皮肉已经磨破了吧?他脚步蹒跚,从来没有受过生活洗礼的身体几乎快要散架了,脚底似乎也已经磨破了。但是倔强的性格让他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的往前挪动着脚步。
今日集市上那米铺老板笑眯眯的胖脸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显得那么的虚伪,那么的面目可憎。他有失斯文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心里暗暗的咒骂了起来。他想起孙靖书讲的盛世有衣穿、有饭吃、有房住,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却不能给他带来一丝丝的帮助,在生活的磨难中他显得束手无策,于是对书中所言的微言大义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苏泽辰拖着沉重的脚步,心里想着: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面对米铺老板的巧取豪夺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接受对方的压榨。读了书又有什么用呢?
看着前面步履蹒跚的母亲微微拱起的背影,那弯曲的脊背比以前更瘦弱了,母亲佝偻的身躯,脑后散乱的头发竟已花白了许多。母亲才三十多岁啊,如今苍老的像是五十岁的老妪,苏泽辰的眼睛渐渐的模糊了,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再走过一道小山梁,便上了官道,官道旁郁郁葱葱长了好大一片树林。苏婶气喘吁吁的对苏泽辰说道:“过了这道山梁,咱们就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一会儿咱们去那边小树林歇一下脚,喝点水再走。”
苏泽辰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字。
两人相跟着来到林子边上,将担子放在树荫下,苏泽辰一屁股便坐在了草地上,然后从筐子里取出水囊,递给母亲,苏婶喝了一口又递给苏泽辰。苏泽辰正待喝水,突然听到一声:“呔!”
抬眼望去,看见林子里冲出一群闲汉,头里的人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肥肉,胸前一片黑毛,脸上两道疤痕。正时先前在醉生梦死酒楼被赵启明打的那帮泼皮。
那刀疤脸今日办事不力,受了杨奎的惩罚,心中一股无明业火正无处可撒,正坐在林子里生闷气。见到苏泽辰母子,便像找见了出气筒,跳了出来,准备欺负良善。
苏婶见来了一伙强人,浑身一个激灵,腿都软了,嘴里结结巴巴的,先护住了两担粮食,这可是续命的口粮,万万不可被人抢去了。苏泽辰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心中也是慌了,跳将起来,从地上捡起扁担,站在母亲面前护住了母亲。
刀疤脸见苏泽辰竟敢拿起扁担准备反抗,一脚朝苏泽辰肚子踢去,苏泽辰瘦弱的身板哪里经得起强人的殴打,只一脚,便抱着肚子往后倒了。
苏婶弃了高粱,趴在苏泽辰身上,哀嚎了起来,那刀疤脸一脚将一担高粱踢进了旁边的小溪里,看见苏泽辰母子二人哀求痛哭的模样,不觉心中十分畅快。
一众泼皮哈哈大笑,先前的烦闷一扫而光。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上管道,赶车的汉子见了,大叫道:“住手!”
刀疤脸弃了苏泽辰母子,转身看时,只见一个目光呆滞,多半是脑袋不太灵光的的车夫停在官道上,正是杜老四,刀疤脸大笑道:“一个傻子竟也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快滚,不然今日爷爷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那汉子停了马车,从车里钻出来三个人,却是孙靖书携了孙宇,后面跟着富贵。几个人在县城采买了东西正准备往回走,不料却遇到了众泼皮在欺负孙泽辰母子。
一个泼皮指着孙靖书道:“东家,上回就是这个小子打赏了那姓叶的一两银子,害的咱们挨打丢丑。”
刀疤脸骂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这混蛋,上次算你走运,遇到了旁人庇护。我正寻你,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天那小子不在,我看你还能跑到到哪里去?”
孙靖书笑道:“有话好说嘛,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刀疤脸道:“哈哈,原来是个孬种,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只要你乖乖地趴在地上叫我三声爷爷,再从大爷裤裆下钻过去,我便饶你一条狗命!”
孙靖书笑道:“好啊,来啊!快叫吧!”
刀疤脸道:“叫什么?”
孙靖书一脸惊愕,道:“你刚才不是说趴在地上叫我三声爷爷,再从爷爷裤裆底下钻过去,便饶你一条狗命吗?”
刀疤脸勃然大怒道:“死到临头还敢消遣你爷爷!今天不把你打断两条腿,我是你孙子!”
孙靖书转身对杜老四道:“演一出好戏给我看。”
杜老四噌的一下拔出了他那把杀猪刀,眼睛里冒出一股精光,道:“就和杀猪是一样的。”
孙靖书吃了一惊,这厮要是下手没有轻重,杀伤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是万万不能惹上人命官司的,忙吩咐道:“要有分寸,记住不要出了人命。”
杜老四听了,便将杀猪刀送回刀鞘,眼睛里的精光也不见了,便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刀疤脸见了不由气急而笑:“我当你多大能耐,派一个傻子过来送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