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我刚苏醒,哈里斯医生不敢给我多打镇静剂,惟恐一个不小心,我又要昏睡过去。所以没过多久,我就清醒了过来。
他们显然为我的苏醒做了精心的准备,甚至连我可能会歇斯底里地发作都预见到。现在我不是估计,而是很肯定,一定是齐致远安排好了这一切。除了他,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如此了解我。
可是,他何苦要费尽心思编造这样一个故事?就因为他不想再等下去了?那不如索性将我扔在医院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五年,让我等五年……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五年可以等待?还是他估到我不可能等他这么久,好让我自己自动放弃?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就如同当初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执意不肯和我结婚一样。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有秘密了,可没想到他却仍然有事瞒着我。而且这一次,他似乎是只瞒住了我一个人,并且领着我身边的人一起帮他说谎,帮他掩饰。那么这一次,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啊!
“小艾……”见我睁开眼,康妮欣喜地拢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说,“你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千万不要太激动了……”
我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为着她和哈里斯医生的欺骗而气恼。
她很是尴尬,拼命地解释道:“小艾,哈里斯医生没有骗你,我也没有骗你。我们眼中的净慧和尚不一样,是因为我们站的角度不同啊。你想想看,哈里斯医生人高马大,在他眼里,能有多少亚洲人是属于高个子的?而我就不同,即便是齐先生,我都觉得他很高了,对不对?至于胖瘦,那是因为那个和尚刚来时的确很瘦,只不过在我们这里好吃好喝的住了一个多月,他长好了嘛。哈里斯医生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长胖了,而我却对人的第一印像记得特别深刻,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偏差……”
我痛苦地摇着脑袋,想把这些想法统统从脑中抛掉。我已厌倦了这样的自欺欺人。然而,越不想去想,却偏偏越要去想。当我发现面对这样的困境,我依然无能为力时,我不禁蜷缩成一团,抱着枕头放声大哭。
见我如此,康妮也禁不住一起掉泪。
“小艾,别这样……”她呜咽着说,“要是齐先生知道你这么伤心,他会更伤心的……”
“他现在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伤心?”我心中一动,故意引她往下说,“就算你连我伤心的事也登了报纸,他也未见得会更伤心!”
“小艾……别说了……”康妮哀求,“你想想,齐先生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他说五年后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你又何必非要执着于现在呢?”
我禁不住抬眼重新看了看她。这样的注视,让她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你在看什么?”她小心地问。
我说:“我觉得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齐致远了。”
“是吗……”康妮垂着眼皮,擦掉泪水,说,“那也是因为我现在越来越懂事了。”
我直直盯着她,满眼哀怨。
她顿了顿,又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爸爸听说你苏醒过来了,今天就订了机票,估计他到农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了。”
“黎伟明?”我喃喃着道,“他也知道我做手术的事了?”
“是啊。”康妮轻轻叹息,“你还在昏迷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要打个电话来问你的情况。”
“那……齐致远不烦么……”我试探着问。
“怎么会……”康妮说,“他毕竟是你爸爸,他这么关心你,齐先生又怎么会烦他呢。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安排他入住的。你今天就安安稳稳睡个好觉,等明天早上,我再安排你们见面。好吗?”
“我已经安安稳稳地睡了很久了……”我说着,眼泪不自觉又淌了下来。
康妮捧住我的脸,说:“如果你想今天就见到黎先生,我就带他直接来见你。”
正说着,突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我们一齐向着房门望过去,却见斯蒂文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站在门口。他那双幽蓝的眼眸泛着泪光,就像秋天的湖水一样清澈明亮。
“小艾,你终于扛过来了!”他很是激动,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康妮催促:“快进来呀!还不把花插上!”
“哦!”他方才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冲我抱歉地笑了笑,将花束放进了梳妆台上的花瓶里。
娇艳欲滴的花朵陡然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给这里沉闷的气氛添上了一抹亮色,人的心情都似乎跟着阳光起来。
“怎么是红玫瑰?不应该是白玫瑰吗?”我好奇地问。
斯蒂文笑笑,说:“这是农场全体员工送给你的。他们希望你像这束花一样美丽绽放。”
“谢谢。”我由衷地说,“你替我谢谢他们。”
斯蒂文略一点头:“我会的。那你好好休息吧。康妮会陪着你,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
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忽又想起什么,又说:“黎先生刚打来电话说,他已经上飞机了。”
“嗯。”我吸了吸鼻子,黯然道,“知道我醒过来,他这么远都要赶来看我……”
康妮和斯蒂文对望一眼,却不知再该如何安慰我才好,只得无奈地叹息。
康妮想了想,接着刚才的问题又问:“小艾,那你是今天就见黎先生,还是明天早上再说?”
我说:“就今天晚上吧。不过如果我睡着了,那也就只有等到明天了。”
康妮点点头:“那也好。”
什么东西晃了晃我的眼。我仔细一瞧,却是康妮手上的一枚戒指。我下意识中往自己手上瞟了一眼,突然举着手叫起来:“康妮,我的戒指不见了!”
“什么戒指?”康妮一怔。
我急急地说:“哈里斯医生说,齐致远曾经给我戴了一枚戒指,是婚戒!他要和我结婚的呢……怎么现在戒指不见了?”
康妮连声安慰道:“别着急,我想想看……”她边说,边看了斯蒂文一眼。
我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斯蒂文抬手在耳边挠了挠,蹙着眉,撇着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他突然“哦”了一声,说:“我想起来了,齐先生把戒指放在梳妆台了。他说过,你醒来照镜子的时候就会看到它的。”
他边说边向梳妆台走去,不一会儿,当真找到了一枚大红色的绒布盒,递到我面前。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来一看,果然是枚铂金指环,指环的内侧还刻着AA的字样。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我颤抖着将它从盒中拾起,小心地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他说要我做他的妻子的,为什么婚戒却没有给我戴上……”我哽咽着,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斯蒂文抚住我的肩,低低地说:“齐先生有给你戴上的。是哈里斯医生说,怕指环戴在手指上影响血液循环,他才又帮你摘下来放好的。”
“真的?”我抬眼看着他,泪眼汪汪的。
斯蒂文很肯定地点头:“当然。”
“那他的那一枚呢?”我意思是,齐致远不怕影响血液循环,他的戒指应该不会摘下来的吧。
斯蒂文说:“齐先生的那一枚当然戴着呢。婚戒对男人很重要。一旦戴上它,就戴上了另一个女人的生命,这个女人会融进他的生命里,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分开。”他抬起左手,向我展示他的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