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路,弯弯曲曲像是没有尽头,梅园大得不可思议,扫雪扫得我双手很痛,冷得都能听到骨头咯咯的声音。
“喂,下这么大的雪,别在这里扫了。”清朗的男声在背后呼叫着。
我转回头看是一个侍卫。想必是听到这里有声音,便来看的。
没有理他,还是得扫,不知道这路多长,总之李妃娘娘罚我,也不是只是我不守宫规而已,早就心存怨恨在心了。
后面的人跑了上来,一脚踩在我的竹扫上看着我说:“喂,我说了,别扫了,这么大的雪,宫女也别冻坏了身体,你怎么才穿这么一点啊,还湿透了,真的找死吗?”他大声地叫了起来。
“喂,你别哭啊,来,把这衣服披上先。”他着急了起来,赶紧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我盖在身上:“你是哪宫的宫女,怎么就派你来这梅园呢?我还当是谁。”他抢我的竹扫。
碰到我冰冷至极的手又大声地叫:“你宫女,真的是,难道是脑子有问题吗,扫雪能扫出一身汗来,这么大的雪,你前头扫,转脚又落上了,真那么使劲儿作甚。”他将竹扫一丢,又在腰间摸出一个小东西塞在我的手里:“快暖暖。”
碰到我的手,痛得让我缩了一下。
他便抓住我的手看得倒吸了一口气:“都起血泡了。”
我飞快地抽了回来,泪眼有些迷糊地看着他,这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可是却气宇昂轩,英挺出众。
“你是哪宫的宫女,主子实在是过份,你先回去吧,你穿得这么单薄又下这么大的雪你这瘦弱的身子骨怎么能受得了寒气,在宫里虽然会受些委屈,命还是重要的,我来给你扫。”
他也不说什么了,捡起竹扫就大力地扫着,男人和女人的力气是不同的,我要用很久时间才能扫得干净的雪,他哗哗二下就扫了。
“谢谢。”我轻声地说。
“谢什么。”他挑挑眉儿一笑:“快回去吧,这本来就不是女人干的事儿。”
走了二步回头看看他,心是很是感动,宫里也是有好人的。
他以为我是宫女,以为大家的身份都是差不多的,可是我的身份,甚至是连宫女也不如,逃也逃不开这一切。
回到宫里泡着热水,还是觉得寒意袭人,睡到下半夜的时候,身体热得让汗滚滚而出,我想,我是生病了。将被子抱得紧紧的,再热也不会让自已去感触被外的凉意,我没有资格生病。
我不想过不了这个冬,迷糊中被子让人拉开,然后一声冷哼:“你倒是睡得安乐?”
浓肃的冷意滚滚而来,喘着粗气看着眼前不该出现的他,双眼尽是一种凌厉:“云知秋,你究竟想怎么样?是不是想逼得朕杀了你,你才满意?”
我夺过被子,又细细地将自已包了起来。
他愤怒:“云知秋,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和朕斗气,朕可由着你,看你傲骨有得几分,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沾满李妃,要是皇子有什么万一,就是诛你几族,也消不了朕的心头之恨。”
眼皮有千斤重,看着他只觉得好烦,冷淡地说:“滚,要么你就直接杀了我。”心烦了,活够了,我不受这些总可以了吧。
我是想活着,或许是想等夏君棠回来,只是活着太累了,热得差点连自已叫什么也不清楚,李妃没欺负完我,他又来了。
即然宫里那么容不下我,那便杀了我啊。
他脸一下子就扭曲,用被子将我捂住,紧紧地按着。
我有种放松的感觉,如果这样杀我,那是不是我这苦涩的路,终于走到尽头了。
他手劲好大,不容许我挣扎一分,被窝下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但却不挣扎,死在他的手里,也不算冤吧,毕竟他是皇上。
毕竟我的梦里出现过他,他亲手杀了我,也会让我一生一世不会再做有关于他的梦了。
只可惜啊,夏君棠我等不到你回来,我很想和你再能合奏一曲,听你如风般轻快的琴音,听我轻轻柔柔和你而奏。
我听说有灵魂这么一件事,如果我死了我的灵魂将会去西北,你的声音一定会引着我去的。
好热好热,有些快要窒息了,他怎么不再加一点劲,就可以掐死我了,总是这样喜欢慢慢地折磨着我,连死也不给一个痛快。
第九章:病倒
我以为,只要再一刻,就可以离开这个厌恶至极的后宫,只是在最后那刻,他却松开了门,飞快地掀起了被子。
那双黑眼写满了恨和痛,他冷冷地说:“终是你比朕还狠,连挣扎一下也不屑,连跟朕说你不是故意的,也不屑。”
我给掐得有些昏乎乎的,可是他的话却是句句掷在心里。
等我缓过神来,屋里已经黑乎乎了,风从风外面呼呼地吹了进来,我踉跄着到外厅去关门,再扑到床上去用被子把自已捂得紧紧的。
却是睡不着,他刚才的脸,他的眼中的痛伤在我的心里像是无法磨灭一样,明明他就想掐死我的。
宁愿你使力挣死我,高傲如你,也不会再觉得有什么会让你挫折。而我,也不想活得如此的累。
出了一身热汗,却还是浑身无力,头昏痛疼的,二个嬷嬷不客气地踢开我的门大声地叫着:“云奉仪,该去扫雪了。”
我挣扎着起来,穿上厚厚的衣服,这一次不再穿地些光鲜好看的了,原来他赐给我的衣服,是三品才能穿的。
二个嬷嬷边走边抱怨着天气冷,我却热得又直冒汗,努力地睁大眼睛摇去一身的晕乎。
雪还是像昨天那么冷,昨天扫过的地方,今天还积着白白的新雪。
我拿着竹扫认真地扫着,白雪有些在摇晃,就连梅花树,也觉得在晃动着,我甩甩头,将一头的雪花甩开,忍不住舔舔干燥痛疼的唇,后面没有了吆喝之声,二个嬷嬷不会一直呆在这寒天雪地里的。
“哎,你又来扫地了。”有些熟的声音。
回头一看果然是昨天那好看的侍卫,神采奕奕地跑了过来:“你的手一定还痛着,我来帮你。”
“昨天谢谢你,没事,我可以自已扫的。”朝他轻轻一笑,直起身子抬起头来差点站不稳。
他扶住摇晃的我,俊气的眉毛皱了起来:“你不舒服,你红得很。”手背轻轻地碰我的脸:“天啊,烫得很,你快坐下休息一会。”
坐在雪地上,他在腰里掏出棉布包着的小手炉,揭开里面是一个小水壶,他取了出来:“先喝点水,小心烫。”
整壶水喝下去,终是舒服了一点,他又关切地问:“冷吗?”
“不冷。”我轻轻地笑:“谢谢。”
“谢什么,都是宫里的人下人,能帮且帮,你的主子还挺狠心的,不过你这人啊,一看就是会奉承糊弄人的宫女,你要是会说话,你就不会到这来,你要是会糊弄人,你就不会那么扎实地扫得干净,你看,昨天扫净今天还不是一地雪花。”
他说的倒头头是道,我挺喜欢听他这么说话的,很实在的感觉。
他又轻叹地说:“我在宫里也有二年了,那些主子我看得多,忍忍就能过去了,再难过的日子,终于过去的,就像这雪啊,它不可能下尽一年四季是不是?”
我用力地点头:“是的啊。”
“想必你还没有吃早膳吧,我这有煎的鸡蛋饼。”
我看他从腰间的大袋里又翻了出来,轻笑地问他:“你为什么都带这么多东西啊。”
“宫里真大,有时候巡逻肚子饿得紧,就偷偷地听了。”他爽快地说着:“你说这么大的宫,可以没有妃子,怎么能少得了我们这些人呢?没有我们就没有干净而又安稳的后宫,就没有她们舒适的生活。”
我撕着饼吃,轻笑地应着:“是啊,可你也不能这么大胆的说啊。”
他示意地眨眨左眼:“我后宫有人撑着呢。”
我忍不住开心地笑了出来,他拍拍我的肩头:“笑了就好,瞧你笑起来可真好看。你坐着,要是听到有脚步声来了,可记得跑过来跟我换一下,不然又得吃苦了。现在呢,让你看看我的竹扫飞雪满天。”
我抓起一把雪,扬得高高的意识到着让它们细碎而飞下,跟他对上一句:“我还落尽银白尽倾城呢。”
他又笑得挤眉弄眼起来,还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我叫阿彦。”
“那你叫我阿秋好了。”
风吹乱了发,却暖了心,宫中人侍卫似乎也让苦涩的日子,终有了一些暖意,终是病得厉害,坐着衣服就让雪濡显了,他扫得很快,我寻了进去也没有看到他,走着身子就有些摇摇晃晃的了,天上飞落的银白和地上的银白连成一堵墙,我走上去却将我撞倒在雪地上,灼热的气息喷在雪上,心急跳得地么快,眼皮睁了睁,终是又合了上去。
我知道我不会有事,因为快近中午了,阿彦是要去巡逻的,他会来找我的。
可是当我再在华丽的宫中醒来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每一次昏厥,都得让他知道我有骨气却没有健康。
“醒了。”他轻声地问着。
我微睁开眼皮看着他,他握住我的手,有些温柔而又叹息,一点也不像昨天晚上想掐死我的那副愤怒神情。
男人也是如此多变的,我抽出手心里轻叹,想转个头不看他,他不是要杀我吗?他不是也恨我吗?为什么还要在乎我的死活。
他却连被子包着我一并抱了起来坐在他的怀里,轻淡地对一边站着的公公下令:“让御医进来扎针。”
这一吓,把我有些昏沉的睡意吓了去,挣扎地扭着身体:“我不要扎针。”
“你烫得厉害,用针灸能好得快些。”
“不要。”头摇得用力:“我喝药就好,再苦也不怕。”他双眼含着宠爱的笑意:“原来知秋你怕痛。”
抓住我一只手,他修长的手指揉搓着我五指,坏坏地说:“扎针就是这样,五个指头一针一针扎下去。”
没扎我就能感觉到痛意,缩了缩终是缩不回手,看着他那异样温柔而又轻松的眼神,轻轻地叹息:“皇上你不杀我了吗?”
他神色一变:“你想朕杀你吗?”
“你不是要杀我吗?”
“你跟朕较真儿是不是?你这女人,长脑子也没有,不懂看脸色也就罢了,就非得让朕杀你吗?”他有些来气了。
我便不说话,他给的台阶其实我不想踩着下。
他紧抱着我,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低低地说:“云知秋,朕要拿你怎么办,你才会笑。”
我的笑在他的眼里,重要吗?抱着我的时候,他会想着驯服我,当看着别人的时候,却又不知他心里是作何想了。
偏头离他远一点,头又让他转了回来,脸贴脸,他温柔地握住我的手,十指交缠着他说:“知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怀上了孩子。”
什么,我双眼圆瞪看着他,仿佛他说的话听不懂一样。
“你怀上了孩子。”他轻吻我的脸颊:“以后可别任着性子做事了,你不是一个人了。”
为什么我会怀上孩子,不是,不是宁宫正给我喝药了吗?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怀上了,再次被强占的一夜,珠胎暗结?
这消息震得我久久回不过神来,也不知该是什么滋味,高兴吗?还是……我终是不知道啊,脑子现在乱得七上八下的。
他眼里像是写着一种灼然的得意神采,可是一闪即逝,岂是我这迷糊的人能看得清的:“你怕痛就不用针灸了,好好养着身体也能好起来,这些天,你就住在正华宫吧。”
一会儿公公在外面请示:“皇上,李妃娘娘那边请皇上过去用午膳。”
“好。”他爽快地说着。
将我抱着小心地放在软榻上,拉起软软的被子盖住:“知秋,朕给你出气儿去,岂敢这般伤你还恶人先告状,朕饶不了她。”
室内静静的,荡着一种清淡的香味,我一手轻轻地抚着平坦的小腹,这里有一个孩子?
我就要做娘吗?可是,我什么准备也没有。
我不会带孩子,我什么也不会,我能带吗?我会不会像林尚仪那样,还没有生下来,就得担忧着孩子不知要送到谁的手里去?
乱七八糟的想法拢上了心头,孩子的消息二次都让我震惊,总是太过忽然让我不知该喜还是该伤。
我的身份如此的低下,生下孩子不能自已带,是否要承宠在他身边,趁他现在对我还有些恋恋不舍,讨得他欢心,一步一步往上爬?还是也和之前一样,对他置若罔闻。
我不是讨厌孩子,只是觉得又像是将生活又打乱了一样。
埋头在软软的枕间,什么也不去想了,孩子的到来是弥补了之前小产的痛,其实我不是不在乎,我也不知我怀了孩子,等到知道却已经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了。
他再进来已经是午时之后,还没有进来就问外面的宫女:“奉仪可有吃些什么?”
宫女恭敬地答:“回皇上的话,奉仪说什么也不想吃。”
他轻嗯一下,然后轻步进来,坐要枕上抚着我披散在枕间的发丝,柔和地说:“这样不行的,要吃些东西。有朕在,你什么都不必想得太多,知秋,朕会对你好的,朕喜欢你。”
他笑得很柔,温暖的手撩起我额间的发丝,桃花眼中满是沉稳的内敛。
我轻轻地点点头,也许我该相信他是喜欢我的,我不想以后我的孩子会恨我。
为了孩子,我得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