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傲然冷笑,“哼!这还不算,我可以让魏老爷的冤魂亲自现身找出凶手,以报杀身之仇!”
饶是胆大的大老爷们儿,此刻也不由得冷汗直冒,背脊一阵阵的往上蹿凉气儿。一众差官聚在一起,朱大老爷扒住椅子背,“真……真……真有此事?”
“哼……”小道士但笑不语,二话不说继续做法。掏出一纸神符,大声吟诵招魂咒:“太上老君助神武,天兵天将显神通,阴司鬼差莫阻挠,冤魂厉鬼莫招摇,千里拘魂速现身,现!”
神符瞬间在小道士手中自燃,另一只手抓起一把金沙,撒了出去,神符也紧跟着甩出,只见燃烧着的神符在空中飘飘荡荡,竟朝着人群中飞去。同时,空中一团白影晃过,一个阴森恐怖的声音乍然响起——纳命来!
官差见此情景迅速撤身做鸟兽散,魏氏夫妇因心中有鬼,早已经忘记逃跑,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团鬼火朝他们飞来。
“冤有头,债有主,怨气不除,魂魄无法轮回,徘徊在阳间,只能变成厉鬼。今日给你报仇的机会,还不快快报仇雪恨?”小道士似乎还嫌现场不够恐怖,又特意说了那么一段,朱大老爷和一众官差师爷堂记均缩在案桌后,瞪大了眼睛瞅着那绿幽幽的鬼火朝魏氏两口子飞去。
“啊!”终于,魏氏两夫妻被鬼火锁定,身上竟然起火,火苗迅速蹿起老高,两人皆无幸免。
小道士阴笑一声,唇角勾起,瞪着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眼睁睁看着两夫妻陷入火中。衙门中的人皆以为这是鬼魂作祟,都不敢上前。
“救命啊!”魏林氏声嘶力竭的求救,却无人响应。最后她杏目圆睁,迅速脱掉身上的外衣,扔掉快要燃尽的衣服,用力扑灭身上的余火。
县太爷也突然清醒过来,“快,都愣着干嘛,快救人啊!”如果他们两夫妇死了,谁给他送白花花的银子啊?
几个胆子稍微大些的差官这才上前施以援手,用手中的杖板不停扑打在魏诘身上,最后好不容易将火扑灭,魏诘也凭白无故挨了一顿板子打。
朱老爷惊魂未定地颤抖着手指命令小道士,“快给本官请魏老爷的冤魂走,此乃大堂,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不是说衙门口都有神兽守卫吗?怎么这冤魂如此厉害,竟然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小道士一抱拳,举起驱魔剑在空中挽了两个剑花,口中念到:“冤魂听命,速速摒弃执念,我送尔去地府,早日投胎,否则定要你魂飞魄散!”
口中默念几句,驱魔剑斜刺里一探,立即有个白影出现,被驱魔剑刺中,并瞬间燃起,火光冲起一丈有余,那团白影很快便化为灰烬。
朱大老爷手按胸口长舒一口气,颓坐在官椅上。魏诘夫妇经此一折腾,也都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生气。朱老爷捻起一根令签,丢在地上,“来人啊,把魏诘夫妇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魏诘两口子一听这话,立即喊冤:“大老爷,冤枉啊,不可听信他的鬼言鬼语啊!”
“哼,鬼言鬼语?你且给本官解释,堂上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挑中你们两个?难道大堂上的人都是瞎子不成,连这点儿道理都瞧不仔细了?”
差官不由分说,押着魏诘两口子离开大堂。小道士垂手立在堂上,阴恻一笑。朱大老爷朝着他一勾手,小道士立即紧走两步,俯在案前。
“你且说来听听,有何良计?”朱大老爷的山羊胡已经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透着精光一闪一闪。
小道士捂嘴一乐,“大老爷容小的慢慢道来。”
第二天,定江镇就传遍了,魏氏夫妇为谋夺家产毒害魏老爷,还意图嫁祸他人。县太爷英明神武断案如神,揭穿魏氏夫妇阴谋,已将其二人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庆云四年夏天,魏家老夫人出面,准备散尽家财救魏诘出狱,期间奔走无数,却始终无果。秋天过后,依据本朝法令,魏氏夫妇被斩首示众。魏家其余子嗣也如愿以偿的分得家产,各立门户。
庆云五年,魏家没落,大部分田产被不肖子孙变卖,最终都流入朱姓人家手中。
庆云六年,朝廷颁旨,彻查贪官污吏,定江镇县太爷朱莘被罢免官职,流放边陲,世代不得入京为官。
庆云六年冬,朝廷委任新的官吏到任,人们惊奇的发现,新任县太爷姓柳,今年还不满双十,少年英才,一表堂堂,刚踏上定江镇的地界,便已经吸引了所有大门大户的眼光。
庆云七年春,莫家成为定江镇最大的地主,方圆百里,都出不了莫家的界碑,整个镇上七成以上的佃户都要向莫家交租。
这一场大变故最后得利的是莫家,从此之后,定江镇只知道有莫家,不知道有朝廷。可谁又知道,这一通事件的幕后导演,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娃。
清明时节雨纷纷,季敏用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光滑的墓碑,上面的‘郑翠之墓’已经被她擦了不下百遍。“翠儿姐,我已经替你和他报仇了,你看到了吗?我本不想把事情做绝,无奈这是最好的结局,你在天之灵,莫要怪我。大大和娘娘以后就是我的责任了,我给他们养老送终,你放心吧。”
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的日头,已经晌午,该回了。收拾好竹篮,最后又看了一眼坟头,挎着篮子下了山。
在街上买了一些东西,都是替园子里那些个小丫头捎带的。刚拐个弯,来到莫府侧门的时候,莫家门童明哥儿便指着巧儿对另外一个人说道:“瞧,回来了不是。”
季敏远远的就开始打量站在明哥儿身边的人,只是个小丫鬟的打扮,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粗蓝布衣裙说明她所伺候的人家并不是很显贵。她顺着明哥儿的手也瞧见了巧儿,嫣然一笑,冲巧儿福了一下。
等季敏走到近前,明哥儿便笑嘻嘻的说道:“姑娘可回来了,这位姐姐等您半天了,我让她进去门房等,人家死活要在门外瞅着您。”
季敏从篮子里掏出一包桂花糖,塞到明哥儿手里,“那你也不知道给人家搬把椅子,怎么这么没眼力架儿呢?”
明哥儿挠着后脑勺,傻呵呵了两声,“我忘了,下次一定记着。你们唠吧。”明哥儿捧着桂花糖高高兴兴的回门房,季敏冲着那姑娘微微一笑,问道:“姑娘有事找我?”
那姑娘笑起来很好看,一对儿酒窝贴在嘴边儿,很害羞的低下头,从胳膊上挎着的包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季敏。
“这是我家老夫人让我转交给巧儿姑娘的,老夫人让我捎句话,她说谢谢姑娘大恩,这东西她留着也没用了,还给姑娘做个念想吧。是留是丢,都随姑娘愿意。”
季敏不用打开也知道这是什么,脑海中浮现出那位老人的淡然身影,慢慢的接过东西紧紧攥在两手间。“老夫人什么时候去的?葬在何处?赶明儿我好去祭拜她。”
季敏知道,再次看见这东西,就说明老人已经不在了。
“姑娘费心了,有姑娘在心里惦记着,老夫人就已满足。老夫人说,聚散由缘,姑娘一副好心肠,一定会有好报的。”说完,那少女冲季敏盈盈欠身,便挎着包袱离开。季敏紧走两步,塞了一锭银子在她的包袱里,少女也没推辞,说了声‘谢谢’便消失在热闹的街头。
垫着沉甸甸的油纸包,季敏恨不得把它砸碎,祸害留在世上,岂不是徒增冤孽。手刚刚举过头顶,手里的东西便被人抢走。
“不要瞎了好东西,你不要可以给我,做甚要毁了它?”莫如风来回翻看着油纸包,他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
刚想打开来瞧一眼,季敏一把从他手中抢了回来。“我就是砸了它,也不给你!”季敏觉得自己就已经够贪心的了,谁成想这穷的只剩钱的大老爷还不知满足,竟然惦记起她的东西来了。
“瞧你那小气样儿,我只是想瞧瞧里面是什么。”
“瞧完就成你的了,以为我不知道。”
莫如风闭嘴不接话,开始死死盯着季敏看。季敏被他盯的发毛,“看什么看?”
“是你说的啊,瞧完就成我的了,我正瞧着你呢……”不正经的手朝季敏伸过来,季敏白了他一眼,抱着东西逃走。身后响起恣意的大笑,走出去很远还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