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站在紫檀木盒子上,手执狼毫,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她的心静不下来,写字也是心不在焉,好几次,她都抬起头望着窗外,好希望早一点得到消息。
“心太浮躁,抓紧给我静下心来写字,今天写不完一百篇,就别想回去。”莫如风翻过一页,坐在太师椅上,端正着身子看书。
静不下来,怎么也静不下来。虽然一直对自己说,现在只能等,但她还是很想自己亲自跑一趟。
‘啪’的一声,手中的笔杆从中间断开,季敏长舒了一口气,一种一九四九年的感觉油然而生,“笔断了。”
“你身后的盒子里有很多,再拿一支出来。”莫如风依旧只是在看书,眼皮都不抬一下。
狠狠的将手中的断笔扔在脚边,回身在后面的架子上取了一支新的,沾了墨,继续写。
今天的天有些阴沉,好像要下雨的样子,正如某些人的心情一样,非常不晴朗。
虽然莫如风已经答应帮助自己,季敏还是感觉很不安心,果然还是需要亲力亲为才可以。那么,要想个万全的办法,摆平这件事。
终于,一个黑影在窗前停住,季敏激动的扔掉手中的毛笔,奔到书房门口。那黑影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书房外面,“爷,都办妥了。”
“嗯,下去吧。”
季敏扒住门框,往外探了一下头,果然窗下已经没了那人的踪影,仿佛刚刚那声音只是她在做梦一样。
“这就完了?结果怎么样?”
“你不相信我手下人的能力?”
“我是不相信你。”
“不要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去把今天的字写完。今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跨出莫家大门一步!”深邃的眼眸更加深沉,季敏无奈,耷拉着脑袋乖乖回到书桌旁写字。
到了晚上,季敏睡的很不踏实,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突然,房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一个白色的身影飘了进来。
季敏胆子大,不会害怕,从床上坐了起来,顾不上穿鞋便跑到门口。
“翠儿,你没事儿吧,我担心死你了。”
翠儿淡然一笑,捏了她的脸一下,季敏感觉那手很凉,“傻子,你担心我什么?”
“事情被我搞砸了,我怕魏家人找你麻烦。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魏家那个母老虎,太狡猾了。她准是早就怀疑我了,却故意不点破,让我成为替罪羊。翠儿,我真的只是好心……”
“傻子,我知道。我说过让你别管吧,你偏不听。现在把自己陷进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只要你们没事儿,我有一千种办法可以整死她!”
“巧儿,随缘吧,他死了,日子也没什么盼头了,就算全天下人给他陪葬,又如何?不过是浮云。这一辈子,太早看破一切,未尝不是好事,早早解脱,早早脱去一副臭皮囊,跨过那条河,也不见得痛苦。我独独放心不下你,你命中坎儿多,以后总有跌跤的时候,只劝你看开些,莫要太计较,情爱之事,勿需纠缠。你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儿,可我知道你心脆,若要真遇到哪个不懂得珍惜的冤家,碎一地是迟早的事儿。自己多保重,我好的很,今儿看了你,我也放心了。我爹娘托付给你了,等他们百年后,能给他们摔盆就行!我走了……”
“你去哪儿?”
白色的衣衫被风吹起,身影向后倒退,渐渐转淡,“多保重……”最后消失不见。
季敏大喊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竟然只是一场梦。摸了摸脸颊,上面凉凉的触感非常真实。光着脚跑到门边,门好好拴着,没开过。
跑回床边儿,掀起铺盖,从床板上抠起一块木板,露出下面的油纸包,季敏知道,翠儿是真的出事了。
一大早,季敏用一根竹簪子别好发髻,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的小脸,没有发现不妥,便抱起床上的包袱,轻轻走出屋门。
来到红玉门前,知道她还没有起床,只轻轻敲了敲屋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似乎这丫头睡的比猪还死。
莫如风一大早就赶到码头上,今儿有一批重要的货到岸,他想亲自看着工人卸货。今天似乎要下一场大雨,不看着货物都搬进仓库,他总是不放心。
“我要跟你谈谈!”
一个稚嫩又坚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谁准你出府的?”扭头看向莫华,“不是让人看着吗?怎么看的?”
莫华一脸委屈,“爷……小的该死。”
“不怪他们,我有重要的事儿要跟你商量。”
“没瞧见我在忙吗?”这样的语气,是商量吗?分明是逼迫对方一定要答应的态度。
“我等你。”季敏抱着包袱躲到一边树底下,目光落在河面上,倔强的挺直着背脊。
莫如风背着手站在原地,仍旧监督工人干活儿。只是在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会瞟向那个小东西。
发现到她今天梳的发髻有些怪异,大体已经猜到她的想法。
最后一包麻袋已经放到车上,莫如风背着手,转身弯腰钻进轿子里,朝莫华使了个眼色,莫华立即小跑到季敏跟前说道:“一会儿天就亮了,别让人瞧见你。爷要回铺子,你抓紧跟着。”
季敏抱着小包袱低头跟着莫华来到轿子跟前,莫华挑起轿帘,季敏愣了一下便钻了进去。
轿子很宽敞,但莫如风已经坐在里面,而且没有要给她让开地方坐下的样子。莫如风一伸手把她拉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这是要唱哪出?”
“我给你个机会发财还不行吗?”季敏忽闪着大眼睛,一只手推拒着莫如风,蛊惑的抛出诱饵。
“哼,你老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一根手指勾起可爱的小下巴,邪气的笑着,“快点儿想办法打动你家爷,要不然,全都白费。”
“你帮我的忙,保准不让你吃亏!”捏起他的手,侧头躲开他的逗弄,她很厌恶他这种不正经的样子,而且是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才会表现出来的样子,还不如一张臭屁脸好看。
定江镇的县衙外,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小道士,站在衙门口望着衙门匾额出了一会儿神,撩起衣摆,迈步走上台阶,抽出鼓槌,击响大堂外的鸣冤鼓。
不一会儿,就从里面奔出一个差官,指着小道士喝到:“何人击鼓?”
“不才正是县太爷张榜通缉的小道士!”
差官大哥是第一次见通缉要犯自己送上门,还送得这么理直气壮,挥了一下手,“把他拿下!”
不等后面的人手冲上来,小道士扔掉手中的鼓槌,“不用,我自己走,我要见县太爷。”
定江镇的父母官姓朱名莘,前朝的举人,庸庸碌碌在官场混了好多年,还是一介地方芝麻官。
县太爷从后堂晃晃悠悠踱着四方步来到大堂,整了整官服官帽,往官椅上一坐,清了清嗓子,惊堂木一拍,“嘟,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击鼓鸣冤?”
“大人,草民名叫刘和,乃一游方道士,前几日来到贵地,替镇上一家大户驱鬼,却不曾想,刚一转身离开,便被那户人家告到衙门,诬我毒害他家老爷,求青天大老爷开眼,我与他家老爷无冤无仇,毒害他家老爷对草民没有半点儿好处,实在是运气不佳,遇到黑心肠的子孙,想要毒害自家生父,却找草民做那替罪羔羊。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让草民倍感冤枉,六月飘雪,无处伸冤。草民今日来到堂上,击鼓鸣冤,一诉冤情。草民一告那魏家心肠歹毒,诬陷良民,歪曲事实,泯灭天良。二告那魏诘,丧心病狂,预谋家产,毒害亲父,天理难诛!这有状纸在此,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小道士一通陈述,铿锵有力,有理有据,简单明了,字字箴言,句句在理,清脆的声音如绕梁炫音,回荡在大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