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地,一扇太阳能热水器后传来一声惨叫,朱朋的身躯似乎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倒退着向后跌去,从顶楼栽倒下去。
杜鹃大叫一声,冲出配电间,拿水果刀对着那扇太阳能热水器后侧一通狂捅,“防狼喷雾器”也是狂喷不已。
她的身后忽而传来一声低沉的冷笑,她正要转身,脑壳忽而被什么钝器击中了,她的眼前一黑,晕阙了过去。倒地时,她隐约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匆匆下了楼,那影子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也不知隔了多久,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在医院中,脑门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
“雷警官,犯罪嫌疑人醒了!”她迷迷糊糊听到一个声音。跟着,有人推门进来了,正是那个雨夜抚慰过她的雷警官。
杜鹃明白过来,嘶声叫道:“我没有杀人,我不是犯罪嫌疑人!”
“你能否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持着水果刀和‘防狼喷雾器’出现在顶楼上?”雷警官叼着烟斗,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我……我也说不清楚。”她痛苦地摇头,脑壳中掠过一阵锯齿形的痛。
雷警官支开了护士和警员,压低了声音说:“我相信你不是犯罪嫌疑人,但显然,你被犯罪嫌疑人盯上了。我们会在暗中保护你,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打我手机,我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杜鹃接了名片,有些狐疑地看着他:“那我……可以走了吗?”
“你是自由的。”雷警官耸耸肩。
杜鹃回到北方艺校后,向导师请了一周的假,从超市买了大量的食物,一直守在电脑前。她几乎每隔一分钟就在“地址栏”输入一遍“十八禁”的网址,频频刷新,然而那个网站却凭空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她在电脑前足足守了三天,直到第三天凌晨两点,那个网站才鬼魅一样浮现了。
她忙登陆进入聊天室,在线的人有十来个,然而没有几个冒泡的。
忽地,“鹅掌柴”的骷髅头像狂闪起来:“紧急呼叫城市孤儿!
“城市孤儿”的绣花鞋头像也变成了彩色的:“我在。”
鹅掌柴:“上回很刺激,我居然被人盯上了,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
城市孤儿:“所以我将网站停了三天!说不定那个盯上你的女人正在看我们聊天!”
鹅掌柴:“嘿嘿。”
城市孤儿:“咯,咯咯,咯咯咯。”
杜鹃感到后背心一阵发凉,惊惶地回头去看,宿舍里几个女生都睡着了,窗外一只黑色的飞禽一掠而过。
她回过头来,鹅掌柴又说话了:“我很讨厌叠石桥下那帮乞丐,活得没个人样,真想当回上帝,把他们统统送上西天!嘎嘎!”
城市孤儿打上一个灰太狼的笑脸:“这还不简单?我可以帮你完成成为上帝愿望,事成后,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
鹅掌柴:“什么事?”
城市孤儿:“让那个盯上你的女学生跳楼!”她的话刚弹出来,网页上便飞出一只只绣花鞋,整个网页渐渐淡去,不一会就消失了。
杜鹃瘫坐在椅子上,恐惧像潮水一样袭来。电脑屏幕保护程序启动了,幻灯片里不断地弹出男友周家树的笑脸,那笑容像阳光一样,将她内心深处恐怖的阴影刺穿了。
家树,我一定要为你报仇,找到可恶的凶手,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她捏紧了拳头,眼中泛出了仇恨的泪花。
案件陷入了僵局,当地警方通过司徒军的关系联系到了韩飞,碍于司徒军的面子,韩飞到当地警局协助调查。
叠石桥与大学城相距不过三里,在学校路边摆摊的、卖糖葫芦的、贩卖色情光碟的底层商贩都在桥边的烂尾楼里住着,桥下则住着更为底层的乞丐,一团棉絮、一张席子就成了他们的家。
傍晚时分,天边起了火烧云,桥下的流水像浸了胭脂一样红了一片,一些脏兮兮的孩子在水边嬉戏着,他们当中一个穿绣花鞋的小孩很特别,一直蜷缩在角落里天光照不到的地方。
一只乌篷船停靠在桥下,竹节帘子后藏着一双血丝满布的眼睛——那是杜鹃的眼睛,她用钱雇了这艘乌篷船,监视着桥下那些乞丐的一举一动,她不时用DV摄下桥下每一个出现的人,以作存证。
夜色越来越浓,那些乞丐先后睡去,桥下充斥了他们的浓重的打鼾声和蚊子的嗡嗡声,这一曲臭烘烘的交响乐是城市最不和谐的乐章。
杜鹃开了DV的夜视功能,从竹帘的缝隙中探过去。
忽地,一团黒糊糊的身影蠕动起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孩像流浪猫一样爬动着,她脚上的一双红色绣花鞋像暗夜跳动的火苗——或者两滩凝固的血。
杜鹃大气不敢喘一声,DV机头缓缓跟着小孩转动着。那个小孩冷不丁地抬起头,向乌篷船的方向看过去,无声地笑了。
杜鹃差点叫出声来,那是个小女孩的脸,然而她的脸上却涂抹了粪便和草木灰,令人作呕,更为骇人的是,她裂开的嘴里赫然是血糊糊的一片,仿佛喝人血的吸血鬼!
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荡漾起一股汽油的味道,杜鹃猛然发觉,小女孩刚才呆过的地方倾倒了几箱汽油,黒糊糊的油水像毒蛇一样在乞丐堆里游动着。
“不好!”她心中大惊,慌忙间拨通了手机快捷键里存在着雷警官的号码。
那个鬼魅一样的小女孩站在河边,歪着头看了看那堆乞丐,口中“咯咯”笑了几声,手中“嗤”一声点燃了一根火柴。
“不要!”杜鹃尖叫一声,掀开竹帘,闯到舢板上。
小女孩隔着半条河,对杜鹃龇牙一笑,手指一弹,火柴落在了地面,地面纵横流淌的汽油瞬间被点燃,火焰舔舐着那些酣睡的乞丐,他们有的狂嚎着打起了滚,有的火人一样奔向了河里,小孩的哭泣声更是惊散了天边的乌云。
一阵警笛声陡然从叠石桥边响起,几团黑影飞奔着扑向那个纵火的小女孩。小女孩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成,双腿一蹬,猛地扎进河心,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杜鹃手上晃荡着DV,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乌篷船忽而向一边一歪,一个黑影出现在船上。她又是一声尖叫,差点落水。
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手:“是我!”却是雷警官。
“你们……你们跟踪我?”杜鹃明白过来了。
“说实话,当时我们确实有些怀疑你,所以在名片里放入了跟踪器和窃听器。”雷警官看着冷水呜咽的水面,叹息着说,“现在你脱离嫌疑了,可惜,还是让凶手跑了!”
杜鹃忙将DV送到他手上:“我拍到了凶手的面孔,是个小女孩!”
雷警官腮帮子颤抖一下,将DV倒放了一遍又一遍,面色越来越凝重。杜鹃又将杀人网站“十八禁”的事抖了出来,只是没提“鹅掌柴”将要交换杀她的事。
雷警官忙给刑侦处去了电话,让他们追踪那个网站,查出IP地址,同时又分派各路警察,清查叠石桥一带可疑的小女孩。
“她的网名既然叫‘城市孤儿’,可能真的是个孤儿,我们的侦查范围就缩小在那些流浪儿童身上!”雷警官沉吟道,“可是,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杀机,对社会有这么大的仇恨,更关键的是,她的智商似乎比一般的罪犯都要高,每个现场都没有留下线索!”
杜鹃重重咽下一口吐沫,忽而说:“我看她……她的目光不像是小孩的,而像是成人的。”
“哦?”雷警官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叠势桥纵火事件后,那个小女孩神秘地失踪,那个恐怖的“十八禁”网站接连两个多月都没有出现,服务器似乎转移或销毁了,警方没有查到IP地址。这两个月大学城也沉寂下来,没有发生一起跳楼事件。
眼看暑假来临,学校里的学生越来越少,只剩下一些利用暑假打工的留校生,杜鹃渐渐走出失去男友的阴影,四处打工。
这一天晚上,她从一家三星级酒店做零时工回来,在一家网吧门口买精武鸭脖吃。冷不丁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边掠过,进了网吧。那身影瘦瘦高高,挽起的袖子下有一块狰狞的胎记。
她猛然想起,三年前的大一时期,一个有着同样胎记的教官军训的她们。教官叫柴彰,有一次夜间喝醉了,将一个女学生约了出来,在操场的角落里奸污了,被视频拍了下来。据说柴彰进了监狱后,被人保了出来,成了到处滋事的混子。
杜鹃将他的名字倒过来一念,心中一颤,难倒柴彰就是“鹅掌柴”?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在顶楼上晕阙时看到的影子,手中捏着的鸭脖掉了下去。
她拨通了雷警官的手机,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一直守在网吧门口。雷警官很快就到了,他带着两个警员闯进网吧。柴彰趴在键盘上,似乎睡着了,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魔兽争霸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