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焰就在距离那两个女生的不远处,窗口的风吹过来,冬日的风总是刺骨的。
也不知道待了多久,她每一根指头都是冰凉的。
一边的护士路过,关上了窗,看见周清焰在发呆,问:“这位病人,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周清焰这才从那无边无际的寒冷中回过神来,对护士摇摇头,脸上挂着类似笑容的表情。
“不用了,谢谢。”
护士还想要说些什么,那边有人在喊她便先赶过去了。
周清焰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了的手指,慢慢滚动着轮椅,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就像是被关在一个密封的铁棺材里,透不过气来。
电梯壁上,她大概可以看见自己模糊的脸。
脸上近乎病态的白,眼里也没有了神采,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在时间的磨砺下,也慢慢的化成了淡淡的痕迹,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的吧。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但是周清焰没有出去,伸出手按了最高的那个位置。
她站在天台上,北风呼啸而过。
尽管护士在她出来的时候已经给她裹上了毛毯,但此时还是抵不过这冬日的寒凉。
远处一动大厦上,远挂着一幅大大的海报,海报上的两个人郎才女貌相配极了。
隔得这么远,她还是可以看见那张清隽脸上的笑容。
陈泽末不是一个形式主义的男人,但是哪个女人不爱形式呢。他愿意为林茜茜改变,这样很好。
在天台的边缘往下看,周清焰觉得自己渺小极了,微小的就像是一粒尘埃。
她哈出一口热气,白茫茫的一团暖气,很快就融入无边的冰冷当中。
远处有南迁的飞鸟,它们大概是偷懒了,只有三两只,在寒风萧瑟中飞行。
她突然有些羡慕那些飞鸟。
周清焰的小腿骨折了,还打着石膏,站起来的时候很费劲,支撑点在左腿的时候钻心刺骨的疼。
不过这都已经没关系了,她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那张刻在记忆深处的面容。
那条项链丢了也就丢了……她,丢了也就丢了。
宽大的病号服让她看起来整个人更加瘦弱,风吹起她的衣摆。
一切都该结束了,过去种种以今日为终点,以后生活将不再有她。
外婆,我真的好累,撑不下去了,对不起,我来陪你了。
她闭上眼睛,留下一滴泪,滴落在天台的边缘,作为她最后一点儿印记。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了……
是她最喜欢的柠檬树。
铃声一遍一遍的响起,让她不得不拿出手机。
屏幕上闪动的三个大字,让她失去了接听的勇气。
她刚才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就像是被一根针,一下子就扎破了。
鼻子突然就酸了。
周清焰深呼吸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
声音以空荡荡的天空作为渲染,显得十分空旷。
“清焰……清焰,我是外婆呀。”
周清焰一下子就呆住了,另外一只垂下去的手立马就要握着手机,
“外……”
“啊!”
她本来就脚收了伤,费力爬到天台上已经消耗了所有力气,双手都腾出来抓手机,一个重心不稳,就滚落下去。
这儿真的太空旷了,空旷到她听到了自己骨头重新断裂的声音。
此时周清焰就夹在天台边缘排水装置之间……下面便是数十层的高度……突如其来的钝痛,让她眉眼五官全部皱在一起,疼的牙齿打颤。
手机也掉到了一边,但万幸的是,只是距离一米之隔,并没有掉下去。
她急促的尖叫声,却被一个男人清楚的听在耳朵里。
“你怎么了!”
陈泽末急不可耐的接过电话,“周清焰!周清焰你说话呀!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周清焰咬着牙,忍受着剧痛,外婆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她也听见了陈泽末的声音。
可是她现在实在是太疼了,疼的额角冒出冷汗,只能发出细碎的声音。
“周清焰!周清焰你说话呀!”
“我找到你外婆了!她老人家还好好的!”
“周清焰!”
听不到周清焰的声音,陈泽末慌了,他脑海里满是周清焰出现各种状况的画面。陈泽末无法冷静的思考问题,声音变得急促。
“我,我在这……”
“我在……”
周清焰颤抖的开口,可是这些细碎的声音就被吹在风中。
她拖着摔断了的腿,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和她伸手有一米距离的手机,此时近在咫尺,却又远如天涯。
手臂刚才被石头的棱角划破了,本来就薄如蝉翼的皮肤,渗透出殷红的血液。
伤口很深,随着周清焰的动作,血液正从身体里潺潺流动出来……
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幸好……
她还是幸运的。
这个排水的地方,因为冬天雨水稀少,上面的青苔都已经干涸了……要不然,现在她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滑落下去,等待她的便是无休无止的沉睡,与这存在数万年的大地长眠不起。
拖着自己已经濒临极限的身体,挪动每一毫米,一厘米都是十分煎熬的……
可是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好不容易听见外婆的声音了。
冬天没有人会上天台的,她现在动弹不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清焰!你特么说话呀!”
陈泽末所有的冷漠淡定都被打断了,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他急忙用座机拨通了连单的电话,查询周清焰的位置。
“陈泽末……”
突然,他的耳边听见了周清焰虚弱的声音,那声音微弱极了,但是陈泽末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我在,我在……你怎么了。”
“我……我……”
“我外婆,还好吗。”
周清焰听到陈泽末的颤抖的声音时,慌乱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下来。
她看着底下车水马龙,自己窝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只要稍微放松一刻,就有坠落下去的危险。
她是惊恐紧张不安的……可是,就在这一刻,所有的惊恐紧张不安都变得平稳了下来。
“好,好。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你马上就可以看见她了。”
周清焰不敢说话,她为自己有轻生的念头而感到羞愧。
周清焰的沉默不语,让陈泽末心里的不安扩大,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急忙把手机交给外婆。
“清焰,清焰啊……外婆在,外婆好着呢,你个傻孩子。”
听到外婆的声音,周清焰的眼泪一下子就掉落下来了,她捂住嘴不让细碎的抽泣声被人察觉。
“周清焰!你听到了吗!我已经把你外婆给你带回来了!你现在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陈泽末吩咐人照顾好老人家,急忙自己跑了出去……
“说啊!你在哪里!”
“我,我……我在……”
周清焰颤抖着开口……
手机却突然“滴”了一声显示电量太低已经关机。
“你在哪里!在哪里!”
突然电话就被挂断了,陈泽末再拨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显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的拳头砸在方向盘上。
“陈泽末!陈泽末!”
“我在医院的天台上!”
可是她的手机关机了……周清焰失血过多,大脑一片空白……
上天果真在惩罚她。
还好连单的办事效率很快,陈泽末已经得知了医院地址,可是却说周清焰此时并不在病房里面。
陈泽末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在这家医院工作的连于也急忙赶过来。
“周清焰是你前妻!?”
连于刚刚才得知这个劲爆的消息,难怪陈泽末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
可是他看见陈泽末严肃的表情,和失态的反应就知道这件事情很严重。
“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人掉监控了,医院四处都有监控,她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清焰的脑袋越来越昏昏沉沉的了,很快就要睡过去,可是周清焰知道,这时候睡过去就是必死无疑了,没有人会发现在这里的她。
不能……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她还有话没有说,她要告诉外婆她尽力了,她还要告诉陈泽末,她爱他,至始至终爱的只有他。
这些话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呢,怎么可以轻易的离开……不可以。
她穿的单薄,手指被冻的都已经没有知觉。
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撕扯下来一块一块的小破步,手不行,就用牙……
手臂上流出来的血大多已经干涸了,她咬破手指,在撕碎的病号服上写字,一片又一片的丢下去。
风这么大,天台这么高,底下又都是车,周清焰不知道有多大的机会会被别人看见,可是就算机会再渺茫她也要试一试。
可是没有人……她的眼睛慢慢的都睁不开了,意识也慢慢的要陷入混沌。
对不起……这是她心里最后的声音。
“清焰!周清焰!”
恍惚之中,她听见了陈泽末歇斯底里的声音。
是他吗?还是说她在做梦,梦到他来找她了。
“周清焰!你在哪里!”
陈泽末跟着监控找上来,看见了轮椅,和毛毯,可是就是没有看见那个瘦弱的身影。
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攥紧了。
“周清焰!你出来啊!”
他发了疯的冲下面喊,可是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