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结束，归于一片沉寂。
这个声音严越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时隔百年入耳，显得陌生又熟悉。
刹那间严越的大脑停滞了，白茫茫如同下了雪，又像是有人掀开天灵盖倒了一盆浆糊进去，连思维都快不存在了。
心跳开始加快。
大约是觉得没有人回答，薛莲又问：“是谁？”
宋三月：“严越先生，你自己回答。”
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严越往前挪了两步，不轻不重的步履声在寂静的山洞显得格外明显。
他张了张嘴，要说话，可是喉咙像是哑了，挣扎了一会儿半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约莫半分钟左右，他才发出了声音：“你真的是薛莲？”
薛莲有些倨傲地回答：“我不是薛莲，难道你是薛莲？”
的确是薛莲惯用的语气。
严越迈开沉重的双腿又走了几步，从阴影处到了光芒下，抬眸间他瞧见了不远处的薛莲。柔和的光线照在薛莲身上，形成一团浅浅的光晕，为流光溢彩的红衣渡上了一层瑰丽，显得妖娆又贵气。
眼前的形象和记忆里的渐渐重叠。
严越眼角有些发涩，大有流出眼泪的迹象。
但他身为一个男人，还是坚持憋了回去。不得不承认，这个薛莲远远比那只僵尸带给他的印象要深刻得多。
与此同时，薛莲也看清了严越。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身影，只是那人的眼神怎么会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薛莲狭长的眸子眯起，带有几分危险的意味，以此打量着严越，最终抵不住好奇心，问：“你是谁？听三月说现在是百年以后，知道我的人估计也不多了。”
一时间，严越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诉说自己的身份。
薛莲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情有点复杂，示意宋三月先退到一边，她跟严越单独说话。
宋三月站在山洞外围的阴影里，离得距离有些远，只能看到两个人的背影，隐隐约约的，她竟然感觉严越在发抖。
严越努力地从脑海里搜集出各种词汇来描述现在的感受，但都无法描述确切。
他的心只是泛起了一点点波澜，甚至还没有确定这人是不是真正的薛莲，身体就在轻微地抖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叫薛然？民国八年，你在沛城陆家，你认识了一个人”
“陆怀远？”薛莲歪了歪脑袋，说出了这个名字。
严越紧张地扶了扶眼镜，点头如同鸡啄米：“是的是的，多亏了你还能记得。”
薛莲打量着严越，发现这个人虽然长得和陆怀远很不像，但行为举止还是隐约能和当年那人对上号，纳闷道：“我记得，陆怀远已经死了。”
死在了青城。
各种复杂的心情涌入严越的胸腔，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薛莲：“你是陆怀远？”
严越特意以眼角余光瞥了下宋三月，发现她确实没有偷听才回答：“是我。”
薛莲连连摇头：“不可能。陆怀远只是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一句话憋在了严越心头。
我是为你，才变成了不普通的人啊
苟延残喘到现在，依然把你放在心里，一旦听到了任何关于你的消息，看到了和你相似的人，就会忍不住飞奔而来。
本以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可有些感情如同陈年老酒，经过的时间越久就会越醇香。
就像薛莲于他。
不管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是什么身份，身处何地。
薛莲两个字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刻在了心上，始终都没有办法忘怀。
此生此世，她承载了他全部的情爱。
为了让薛莲相信他就是陆怀远，严越几乎搬出了所有能说出来的证据：“我是陆家的二公子，有个哥哥叫陆九霄，薛然当时是陆九霄的未婚妻。”
薛莲迈着小碎步朝着严越走来，温和的光芒打在她身上，像是一个美丽到极致的梦境。泛着水光的红唇轻启，说：“这些都是旁人都知道的。”
一瞬间严越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他拍了下脑门，说：“还有你等我想想哦对，你不喜欢你的姐姐薛然，你觉得她的性格不好。你说过，没有任何人是永远的善良。后来薛然发生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来告诉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偏偏家族又比较重视她，现在的薛然是我的人形傀儡。”
“你现在是傀儡师？”薛莲试探着问。
自古以来傀儡师的寿命都比较短暂，很少有人能主动作为傀儡师，但也有一些人为了权势和利益主动加入傀儡师家族。
她忽然很想知道，严越成为傀儡师的初心是什么。
同时还有一个问题：“傀儡师命短，你怎么能活百年的？”
严越：“严格来讲，我不是纯正的傀儡师，由人改造而来的傀儡师比正统傀儡师家族出来的寿命更长，但实力上相对削弱一些。也算是有利有弊。”
薛莲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严越：“就算是寿命更长，也只会和普通人差不多，不会达到百年之久。”
严越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像是被噎住了。
其实当时他成为傀儡师就是稀里糊涂的，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听薛莲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就算是他成为了傀儡师，寿命最多也就是和普通人那么长，不会延绵百年。
除非是有什么事情造成了这种变化。
严越的脑海里当即蹦出来一个人——雾岛大人。
当时救她的侍女说是雾岛大人让她去照顾他，说明救他的就是这个人，而他之所以会活这么久，也是拜这人所赐。
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雾岛大人一面，更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有些紧张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活到了现在。我”
薛莲：“你的话可信度对于我来说不太高，陆怀远这人我知道，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而现在的严越，和当初的陆怀远性格上未免有些差别。
严越：“你不信我的话，总该记得一个人吧？”
薛莲：“谁？”
严越：“李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