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跟她淡然的视线对上，喉间轻滚，她刚刚的话，他就当没听到，“还没吃早饭，我去煮面条。”
“我说，我们分手，你听不懂人话吗？”林萧的情绪上来，直接用吼的，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用力的攥紧。
陈衡看着她，不发一言。
此时此刻的林萧，像极了一只刺猬，不让人靠近，拼了命的去刺伤别人。
他想，任由她发泄，能把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
“陈衡，我看不起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别这么玩不起。”林萧的表情由最初的冷然，转为讽刺。
陈衡纵然知道她在发泄，但是‘玩’这样的字眼，还是刺痛了他的心。
“陈衡，我只是跟你玩玩的，我只是……只是看上你的一副好皮囊而已，现在我腻了，不想玩了，你明白了吗？”林萧将脸转过去，不再看着他。
他那副无辜的样子，让她心痛，让她烦躁，也让她心里升起不安。
“我去煮面条。”陈衡还是那句话，他转身走向厨房，扭开水龙头，流水声‘哗哗’的，在这静谧的空间，打破了僵局。
林萧坐在沙发上，出奇的平静，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
陈衡能察觉到身后打量的目光，他没回头，专心的煮面。
好像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宋奕卿回到国内，下了飞机，就风风火火的赶到陈衡的公寓，按了门铃，没人。
他拨打了陈衡的手机，约过了十分钟，电话才被接起，对方的嗓音低沉，“什么事？”
宋奕卿知道林萧在他身边，此时此刻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不免浮想联翩，顿时恶寒，“你……”话一出口，只吐出一个单音，好像这是人家的事情，亲密不亲密的，关他什么事。
“有话就说。”昏暗的房间里，陈衡撑起身体，头炸裂般的疼，白天酗酒，果然不是什么健康的行为。
“她在你身边？”宋奕卿问。
陈衡看向身旁还在昏睡的人，发出一个单音‘嗯’。
“我%$#@……”电话里头，宋奕卿彪了八国脏话。
陈衡拧眉，知道他想歪了，“她喝醉了。”
“……”宋奕卿哑口，默了几秒，说：“给我开门。”也不给陈衡拒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陈衡看着手机怔怔出神，给宋奕卿发去一条信息，“她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先走吧，改天再来。”
“改天来，她就不会受刺激了？”宋奕卿依靠在门口，给他回复。
“她情绪不稳定，我想让她缓缓。”
“放屁，你就是怕她知道，你已经知道她病情的事情，你怕她跟你闹分手。”
陈衡打字的手一顿，这话一针见血，见血封喉。
“那你在门外待着吧。”发送完信息，陈衡掀开被子起床，走进浴室。
宋奕卿：“……@￥%#&。”一首凉凉在脑海唱开！
浴室门一关，林萧就睁开了双眼，她看着浴室的方向，眼底一片青色，昨晚到现在，她没睡着，一闭上眼，脑海都是爷爷的身影，太痛了。
四年前，她从手术室被抢救过来，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睁开眼看见的那一张苍老的脸，狠狠的剐蹭她的心，那个时候，爷爷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用祈求的声音说：“萧萧，爷爷自私的求你，为爷爷活一次。”
她活了，活得出色。
可是，现在呢？她该为谁活，她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是，她喜欢陈衡，但那份喜欢，如今带着恼恨，她一看见他，就恼恨自己，恼恨自己贪图快乐的旅程，没能陪在爷爷身边。
陈衡从浴室出来，看见的就是林萧抱着被子，怔怔出神的样子，他微微蹙眉，走到床边，“醒了，头疼不疼。”
他伸手，要去揉她的额角，她头一偏，躲开了他的动作。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
陈衡哄着她，“我去熬些白粥，舒缓一下胃。”
林萧依旧沉默，他出去后，她缩回被子里，厚重的窗帘被拉上，即使是白天，也不觉的透亮。
她闭着眼，头疼，心也在疼，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她缱绻着，试图把那股疼痛压下去，可是没有，疼继续。
敲门声响的时候，林萧艰难的睁开眼，她似乎是睡了一觉，似乎又没睡着，处在混沌之中。
然后她听见有对话声，声音莫名的熟悉。
但这不是她关心的。
过了一会儿，对话声没了，卧室的门被推开。
房间的灯开了，陈衡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进来。
走到床边，他低声唤她：“醒了吗？起来把粥喝了。”
卧室门口，宋奕卿听到表弟轻柔的声音，不免浑身一抖，他何时听过陈衡这么温柔的说过话。
林萧又出奇的乖，把他端进来的一碗粥都喝完了，陈衡见她喝完，问她：“还要吗？”
坐在床上的人，点点头。
陈衡出去厨房又给乘了半碗，她也吃完了。
看着空空的碗底，陈衡又问：“还想吃点什么？”
林萧摇头，依旧不发一言。
陈衡端着空碗出来，宋奕卿正站在厨房喝粥，看到他手里的空碗，微微诡异了一把，皱眉：“她全喝完了？”
“嗯。”
宋奕卿放下碗，表情一时间云雨不明，问：“她现在什么表情？”
陈衡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淹没了他们的谈话。
“没有表情。”他说。
“你没看出来，她现在悲伤还是……”宋奕卿瞪瞪眼，现在除了悲伤，林萧要是多出其他的情绪，那才糟糕。
陈衡把一只碗洗完，放好，声音低沉：“两眼无神，你说什么她都是点头，摇头。”
宋奕卿听他说完，眉眼拧紧，“我进去看看她。”
“你站住。”陈衡低喝，伸手拉住他，“我放你进来的条件是，你不准让她看见你。”
宋奕卿：“……”
他见不到人，无法判断林萧的好坏。
说话间，卧室门的门把扭动，陈衡眼疾手快的，一把把宋奕卿摁在地上，自己压在他身上，“别出声。”
“！！！”宋奕卿心里直爆，麻麻皮，这是什么操作。
林萧没看到陈衡，拧着眉心，走向厨房，她渴了。
陈衡把宋奕卿硬塞进大理石的厨壁里，站起身来，“你找什么？”
林萧好像被他突然的出现吓到，两眼呆滞，她指了指旁边放着的水壶。
陈衡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升起一股异样，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林萧捧着水杯喝完，把杯子举在半空中，空洞的眼神，闪过一抹情绪，然后一松手，玻璃杯子摔在大理石地面，应声而碎。
陈衡：“……”
被迫缩在厨壁里的宋奕卿被吓了一跳，本能的要爆口，又猛地捂住嘴。
靠！
不带这么玩的。
“碎了。”林萧吐出了个字，声音轻盈，没有生气，两眼空洞。
陈衡来不及思考她的反常，脚下一跨，人就到了她跟前，他揽住她的腰，抱着她往后挪了两步，“我会收拾，你别碰。”
林萧被他抱着，他的气息笼罩着她，她无意识地，依赖的，脑袋在他胸膛轻蹭，“我不是故意的。”
陈衡没说什么，两手抱紧她。
两个人站着抱了近两分钟，陈衡问她：“要不要去睡觉。”
林萧摇头。
陈衡：“那去沙发上坐着？”
林萧点点头。
陈衡松开手，牵着她去沙发上坐下。
客厅里安静，安静到一根银针落地都听得见的那种。
宋奕卿内心cos：你们能不能去卧室坐……
这样的状态，林萧持续了几天，偶尔会有正常的林萧式的反应，比如摔东西，喝酒，抽烟，还疯狂的拍照。
宋奕卿在暗中观察着，始终摸不着头绪。
此时此刻，陈衡，萧池，宋奕卿，三足鼎立，面面相觑。
蒋若楠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沉不住气了，拍案而起，“你们别惜字如金啊，倒是开口说一句话，萧萧这什么情况，撞邪了，被附体了，还是就变成行尸走肉了？”
他们之前发现林萧的不对劲，就在陈衡的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她看过那些画面，用‘行尸走肉’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萧池：“把她送到医院，不能再耽搁了。”
“不行。”
“不行。”
陈衡和宋奕卿异口同声。
蒋若楠扯了扯萧池的衣袖，“你别说话，人家心理医生还没开口。”
萧池：“……”他伸脚踹宋奕卿，“你说不行，你倒是想个法子。”
这两天，爷爷要见林萧，他借口林萧需要一个人静静，才打发了爷爷。
宋奕卿吃痛，眉心一紧，有什么东西从大脑一闪而过，猛地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
陈衡也站起身，他们见面在公寓楼下，“我先回去了。”
林萧变得异常还表现在她特别依赖陈衡，粘着他，这会儿出来，还是趁着她睡觉了，才出来的。
陈衡回来，推开卧室的门，没看见人，心底一慌，连忙走出卧室，此时，身后的浴室门开了。
林萧刚洗过澡，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身上只裹着一条黑色浴巾，头上是湿的，滴着水珠，水珠子沿着她白皙的脖子流下，胸前若隐若现的软肉，惹火。
陈衡别开眼，轻咳了一声：“你……”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音干哑的厉害。
林萧眨了下眼睛，缓缓向他走去，“我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想出门，可是没有衣服穿……”
没有衣服穿？
陈衡转过头来，她睁着两只大眼，两眼透着无辜。
他：“……”
他好像确实没准备她的衣服，这几天林萧穿的都是他的衣服。
宋奕卿这边，他给母亲打了电话，把林萧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他没说林萧的名字，只说是一个病人。
宋母那边沉默良久，“龟儿子，让你读书你就泡妞，遇到问题了就找你老娘，你怎么不找你亲爹啊。”
宋奕卿：“……”
“那老头又不是心理医生，我找他也没用，亲娘，你稍后再骂，这病人的情况，你给我分析分析，到底是咋回事？”
宋母没好气道：“这是人格分裂。”
宋奕卿半晌没反应过来。
“没死就吱一声。”电话那头，宋母咆哮。
宋奕卿：“听着呢，就是被吓着了。”
他摸了摸心口，人格分裂，可不是闹着玩的。
“吓？怎么？这病人是你朋友？”宋母问。
宋奕卿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你亲侄子的未来老婆，你未来侄媳妇。
宋母：“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宋奕卿缓了缓神：“这人格分裂也太平静了，没点预兆？”
宋母又是一声咆哮，宋奕卿把手机拿离耳边，免受侵害。
到底是亲生的，宋母咆哮完，把人格分裂给他补了一课，最后说：“要治疗这样的病人，你不能带着情感去治，换句话说，就是不要心慈手软。”
宋奕卿心情沉重，“我知道了。”
宋母：“你是不是回国了？回国了就去看看陈衡，他这几天没上班，也不知道倒腾啥。”
宋奕卿挂断电话，总觉得这亲妈关心侄子，比关心亲儿子还多。
不过，林萧这个乖巧型的人格是人格分裂，那其中掺杂的，那些激烈的，摔东西的行为又怎么解释，人格自由切换吗？
太诡异了。
宋奕卿的指腹在手机屏幕上徘徊，他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惊人的信息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