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站,已经是晚上了,风凉飕飕的吹拂。
跟医队的其他人打过招呼,林萧就被东方星月拉到一边,神神秘秘的,眼睛一直瞟向那个骆西子。
林萧好笑:“你怎么了?”
东方星月:“林姐姐,你不在的这两天,驿站发生了天大的变化。”
“什么变化?”
“你不知道?”
“……”她才刚回来,怎么知道?
“那个骆西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老板让她在驿站这边工作了。”
林萧一笑,这一点,她倒是觉得对得起‘天翻地覆’说辞。
她问:“你们老板不是一直不在驿站的吗?”
东方星月:“老板回来了一天,又拍拍屁股走了,还给我留下那么大的隐患。”
她略停顿,又说:“骆西子有病,她借着打扫卫生的由头想去你房间,被我拦下了。”
林萧皱眉,余光看向骆西子,她也在看她,眼神怪异。
林萧回房,扫了一眼自己的房间,有人翻了她的东西。
*
深夜,陈衡也回到驿站,刚进院子就看到林萧,她坐在车上,车门敞开,烟雾寥寥。
他皱眉,本想当没看见,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往她那边走去。
他敲了敲车门,车里的人也没回头,大概以为是张扬,低喝了一句:“滚。”
陈衡:“……”
林萧掐掉烟,丢到地上,一抬头,对上陈衡的视线,微愣了愣,只是一瞬,她的眼神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下车,关车门,越过他,进了驿站。
陈衡看着她的背影,眉头深锁,站在黑暗里良久。
林萧的房间只开了一盏灯,昏暗的,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氛,她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火星子亮了又暗下去。
一夜未眠,林萧第二天就出去了,没叫上张扬。
这一趟出去,晚上林萧没回来。
第二天,张扬打林萧的电话,没打通,对方显示关机,他心下不安,跟医队的人借了一辆摩托车出去找,无功而返。
于沛西是知道他去找人的,看他垂头丧气的回来,“没找到?”
“嗯。”张扬挠了挠后脑勺,说:“她从成都回来后,情绪就不对。”
陈衡抬眼看张扬,然后掏出手机拨打了林萧的电话,关机。
骆西子在一旁,咬着下唇,眼神飘忽。
东方星月走过来,质问的语气:“你是不是进过林姐姐的房间?”
骆西子先是看了陈衡一眼,然后才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东方星月笑:“你不知道,你明明就进过林姐姐的房间,她把被单什么的全给扔了,你碰过她的东西,所以她才把东西丢了。”
张扬看她,眼神十分不善:“你进她房间干什么?”
骆西子被他看的一荒,说:“我就想给她打扫房间,但是被她给拦下了,我就没再进去。”她指向东方星月。
东方星月:“你撒谎,你明明就进去过。”
“我没有。”骆西子双眼蓄着眼泪,“陈医生,我没有……”她后面的话没说下去,陈衡的脸色很冷。
张扬站起来,“我再出去找找。”
陈衡也站起来:“我也去,师姐,你们到附近村庄找找。”
于沛西:“好。”
东方星月:“我去保护站报案,他们也可以出动找人。”
大家分头找人。
张扬从驿站出来,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一辆越野车出去,往哪个方向走了。
到一个分岔路口,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骑着摩托车分开找。
下午四点,天空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冰雹。
张扬寻不到人,不得不返回驿站。
在屋里扫了一圈,没看到陈衡,就知道他肯定还在外面寻人。
张扬去了林萧房间,翻找她的东西,希望找到些什么,又打开手机,看林萧的微博,这次有收获,他咬牙,给陈衡打了电话,“林萧可能去了尼日村,她提到过彝族。”
陈衡:“我现在过去。”
张扬:“现在下冰雹。”
陈衡淡声说道:“我有分寸。”
一番折腾,陈衡晚上到达尼日村,他来过一次尼日村,村长是一个老者,他凭着记忆找到村长家,开门的是一个妇女,看看他,“你找谁?”
她说的是土话,陈衡略微皱眉,问:“老村长在家吗?”
妇女愣了愣,往屋里喊了句,不过一会儿,出来一位老者,斑白头发,手上提着一个烟袋子,看了陈衡两眼,“是小医生啊,进来,快进来。”
陈衡进屋,进去才发现,老村长家里来了许多客人,他一走进去,众人纷纷看向他,眼神不善。
老村长摆摆手,让屋里的人都散了,还说了句土话。
陈衡只听懂了‘处置’二字。
妇人问陈衡用过饭没,他还未答话,老村长让妇人去备吃的。
老者坐在椅子上,瞅着陈衡,又抽了两口烟,“来寻人的?”
陈衡点头,其他的没多说。
老村长:“是个女娃子?”
陈衡又点点头。
老村长吸了一口烟,用烟杆往地上敲了敲,敲出一些草烟的碎末,叹了口气,“现在村里头主事的人不是我,你寻的女娃子犯了事,被人扣起来了。”
陈衡沉着脸,不说话,外面的雨淋淋沥沥的落在瓦房上,噼啪作响。
妇人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老村长不说话了。
老村长让拿了一瓶酒,倒了两杯,陈衡只是轻抿了一口,食不知味。
老村长往里屋瞅了眼,起身离开,过了一会儿,他身后跟出来一个中年人,他见到陈衡,有些意外。
老村长示意他坐下。
老旧的厅堂里,三个人,静默着。
老村长:“看在你救过我的分上,你要是想带走那女娃子,今晚就连夜离开。”
中年人惊愕:“阿哒,你要帮他?”
阿哒是父亲的意思。
老村长看都没看自己的儿子,继续说:“女娃子被扣起来的地方,阿盛会带你去。”
陈衡沉吟:“谢谢您。”他没问林萧为什么会被扣。
饭后,阿盛带陈衡出门,不敢开手电筒,抹黑走,弯弯绕绕到了一处破烂的茅草屋,屋里亮着灯,门口有人在看守。
阿盛扯着陈衡躲起来,身体哆嗦,他胆子小,那女娃子得罪的是村里头的恶人,他知道阿哒冒险帮这位医生,是因为他救过阿哒的命,但是帮陈医生救了人,他们也会招惹麻烦。
阿盛压低了声音,“我们再等等,等他去上厕所了,我们再行动。”
陈衡沉默,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茅草屋,他的心喘喘不安。
尼日村的情况,他多是从旁的人那里听来的,这一方有个出了名的恶霸,今晚从阿盛和老村长的眼神中,他已经猜出来,林萧得罪的人就是那个恶霸。
在等待时机的一分一秒,对陈衡来说都是煎熬。
半个小时过去,看守的人去上厕所,阿盛和陈衡用最快的速度靠近茅草屋,门锁是老旧的,阿盛拿个铁签子,转了两圈锁就开了,陈衡进去,茅草屋里只躺着一个女人,手脚被麻绳捆着,脸上挂彩。
她不是林萧。
***
陈衡把人救出来,连夜离开了尼日村。
一夜未眠,陈衡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他的直觉告诉他,林萧还在村子里。
第二天,乌云厚厚的一层,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陈衡接到了张扬的电话,救援队的人也没有找到林萧,问他这边的进展。
“没有找到。”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林萧怎么样,那天晚上,他应该追上去,询问她的情况的,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待着。
斟酌再三,陈衡问:“你跟林萧相处那么久,你见她有吃过什么药吗?”
张扬不假思索道:“她有眼伤,一直以来都在吃药。”
眼伤?
陈衡:“好,我知道了。”
另一边,林萧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地方睡了多久,她醒来,又睡去。
手机没了,她的脚在逃跑中,再次扭伤,此时此刻,肿的不像话,根本无法走动,而且,追她的那群人不知道在哪里,她走出去,会不会像那个女孩子一样,被他们绑起来。
那一幕,鲜血直流,击碎她紧绷的精神,按下快门键的时候,她浑身都是哆嗦的。
林萧被人追赶的时候,慌不择路,只能凭着本能往前逃跑,跑到山上,再回头,已经看不到追她的人,但,山上还是回荡着他们怨骂的声音,足以证明,他们还在追赶她。
林萧躲在一处石岩下,天然的拱石,正好是一处藏身的地方,有水顺着小缝隙滴落,砸在地上,咚咚作响。
林萧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刚开始产生这个念头时,她会惧怕,时间过去,从混乱的情绪中醒来,她反而不怕了。
不怕了,才是最可怕的,那意味着等死。
***
陈衡救下的那个女人醒了,是个游客,语言沟通没障碍,听了陈衡的话,恍然说:“你找的是个拍照的女孩。”
“你见过她?”
“两天前,我被逼着成婚那天见过一个女的,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她。”
陈衡打开手机,找到林萧的微博,给她看相片。
“对,就是她,她拍了照片,被那群人追赶,她往山上跑了。”
陈衡的心被提到嗓子眼,顾不上分析情势,冲了出去,途中,他给张扬打了电话,告诉具体的情况。
再次回到尼日村,这一次,陈衡没去老村长家,自己独自去山上找。
三个小时后,陈衡避开了那群人,找到了林萧,她卷缩着身体,背对着他,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