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重新归于平静,雪白床单上的血迹依旧让人触目惊心。
姜画的手已经包扎好了,护士说伤口很深,伤到了静脉,恐怕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阮非晚垂眸陪在一旁,还没想出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院长已经检查完回来,担忧地看着姜画缠满白纱的手,“慕夫人,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这条命就是你救的啊!”
“您这是哪里的话,要不是我冒然出现,那孙婉也没法子接近你,更不会让你遭受惊吓了。”姜画从他们的对话中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此刻正自责的不得了。
她不知道慕谨言已经布置好了人手,但碍于孙婉的伪装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要不是自己的在场,阮非晚也不会疏忽了孙婉的动向,让孙婉有逞凶的机会。
“妈,你别多想了,我送您回去。”慕谨言看着无动于衷的阮非晚,也不想再呆下去。
院长见状,连忙推了阮非晚一把,“小晚,慕夫人受了伤,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好了,别为难孩子,我没事的。”姜画摆摆手,急着要走。
阮非晚嗫喏了几声,还是开了口,“您回去好好休息,改天我带小初去看您。”
“真的?!你、你愿意带小初来看我?小晚,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的”
“您是小初的奶奶,我自然应该带他去看您,希望您保重身体。”
“这才对啊!谨言啊,快点送您母亲回去吧。”院长满脸欣慰,拍了拍慕谨言的手背。
慕谨言了然,感激的冲院长笑了笑,扶着姜画离开了。
阮非晚迟迟没能从刚发生的一切中缓和过来,拿着个苹果削了许久,皮掉了一层又一层,眼看着一个好端端的果子便只剩核了,温柒怕她再削着手,赶忙夺了过来塞进嘴里。
“想什么呢?”院长用湿帕子慢条斯理的帮她擦手。
“没什么,最近有些累了,总容易出神,您可别怪我心不在焉。”她眼神闪躲,连语气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和我都不说实话了?”院长半真半假在她手上打了下,像是小时候对她说教一般,“我知道,谨言她母亲做的这些,让你为难了,体谅吧,过不了以往那道坎,不体谅吧,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小晚,你是个好孩子,即使经历了许多,还是能够宽容待人。”
“我没您说的这么好,从前我也想过报复,也和慕夫人纠缠了许久,可是有了小初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对我是最重要的,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小初长大,别的什么都不要。”
“这样是不错,可你想过,这个决定对谨言公平吗?”
阮非晚心口一窒,只觉得吞咽都变得困难,说不出话来。
刚刚他失望又难过的表情又浮现在眼前,他默默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还帮她逼出了孙婉,可刚刚她做的,却是一味的回避和冷然,将他的希冀全部推了出去。
“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话一出口,哽咽中尽是愧疚。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什么,怎么就还不清了?慕夫人她以前是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可真正细究起来,她也只是一时糊涂,最终的恶果并不是由她酿成。现在她有心悔改,也的确为你牺牲了不少,你心里的怨恨,是不是能放下了?”
“我、我不知道”
“即使一时半会放不下,也总不要拿这个来折磨谨言,他对你的真心,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是院长受了他的好处才帮他说情,你是我最心疼的孩子,院长希望你能幸福。李洵固然也很好,可是你问问自己,你爱他吗?”
“怎么好端端提起李洵来了,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阮非晚下意识否认,却就在这不经意间彻底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是啊,再感激也好,终究只是朋友,多一个好字,也无法拉近距离。
李洵站在门外,悬着的手再也敲不下了,他听见消息匆匆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每每的紧要关头,陪在阮非晚身边的永远都不是他,或许这便是命。
他扯出一抹苦笑,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离开。
前来换吊瓶的护士都来不及叫人,只能捡起东西送了进去,好奇道,“刚有个男人都准备敲门了,可又走了,就留下这个,我估计啊,是给阮小姐你的。”
说着,好八卦地想要瞧瞧究竟是什么,被温柒给撵了出去。
阮非晚信封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张回洛杉矶的机票,除此之外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
她心头一跳,想要起身去追,又惘然地坐下,将东西收好放进包里。
“这是来要答案了。”院长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直接点破,“你总要做出一个决定的,在我这个老人家看来,于你于孩子,谨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表明态度后,院长便冲温柒使了个眼神,自己剥起橘子来。
温柒眨眨眼,轻快接过话题,“是啊,干嘛跑那么远去,我和院长还有苏木他们,可都在京都呢,你要是真的走了,以后见一面多难啊,你就真的舍得我?”
“你现在和苏木感情那么好,要我陪做什么?”阮非晚果然被逗笑,表情松快了不少。
“那可不一样,李洵是你好朋友,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必须向着我!”温柒见状乘胜追击,说起来便停不下来似的,“还有啊,小初和我们相处几个月,都认识我们了,我们都是他的亲人,有我们陪着他,他才能更好的成长啊!”
“你是不知道我妈有多喜欢小初,就几天没见着,就不停的念叨,生怕小初有一丁点不好!就连大姨偷偷来照顾小初的时候,她都千小心万小心的,好像小初是她的亲孙子一般!”
温柒正在兴头上,一时说的忘了形,院长咳了一声,把剥好的橘子塞进她的手里。
“她来过几次?都做了什么?”阮非晚虽诧异,倒也并不意外。
“就、就看孩子呀”温柒吞吐起来,不过见她神色如常,索性也就吐了个干净,“只要你出去时间长些,大姨就会过来,刚开始我妈毕竟也好久没带过孩子了,还真有点吃力,都靠大姨在旁边帮着。小初回来那会儿,闹的很、还总吐奶,大姨就耐着性子一点点喂,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是一身的味儿,她还熬夜帮小初做衣服,你说年纪都这么大了”
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之后,温柒轻松多了,撇着眼明知故问,“非晚,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她对小初好,我又有什么理由生气?只是,觉得意外罢了。”阮非晚是很震撼的,姜画在她心中的形象,向来是高高在上,她怀孕时姜画也一再排斥这个孩子,甚至恶语相向,谁都没有想到如今竟会是这种局面,也不知该觉得讽刺还是欣慰。
总归,多一个人疼爱孩子,不是一件坏事。
“该说的也都说了,小晚,今天发生了不少事,你也该回去静静心了。”院长适时打断了她们的交谈,也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强行把人给撵了回去。
阮非晚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阮璞初正躺在地毯上一个人玩的开心。
她抱起小不点,孩子身上的毛衣摸起来软和的不得了,针角也是仔细,很是精巧。她冷不丁想起这正是姜画送的,那天看见新闻后,她便收了起来,没想到又让李阿姨给找了出来。
李阿姨端来茶水点心,见她摸着毛衣发愣,笑着解释,“小家伙这几天屁股上闹红疹,我没敢让他一直穿尿不湿,这倒好,尿湿好几件衣服,我找衣服时看见这毛衣不错,便给穿上了,这么好的东西你放着干嘛,孩子啊这阶段长得快,稍不留神就不能穿了,那就可惜了!”
“是啊,小初穿着还挺好看的。”她把孩子重新放下去,任由他一个人玩。
温柒知晓内情,见她这副样子算是放心了,捧着梅花糕边吃边含糊着问,“我问你,那天你和慕谨言吵架到底是真是假?我没敢问那个大冰块,不过还真是挺好奇的。”
“不敢你还问?怎么,你就欺负我?”阮非晚白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吧,本就是想要在医院里大吵一架,让孙婉知道我气走了身边所有人,但新闻上那件事他的确是瞒了我,那报道写的太过分,我不喜欢那样的描述套在小初身上。”
“那还不好办,只要你一句话,就能让全京都的人知晓你慕太太的身份,到时候,看谁还敢说闲话,我头一个把他的舌头拧下来!”
说着,温柒做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亮出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的拳头。
阮非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并没有急着反驳。
温柒眼珠子滴溜一转,梅花糕也不吃了,找了个理由撒腿就跑。一出门,就迫不及待的向慕谨言报告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