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完检查的阮非晚,还有几分恍惚。
醒来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后来看见陈柯,才知道捡回了一条命。
她轻轻摸着肚子,现在,这是她唯一的牵挂了。
病房里很安静,护工清洗水果发出的哗啦声有些扰人,她看着窗外,等那个人来。
本是不想再见面的,但她想起了阮亦时,即使曾弃她于不顾,但作为姐姐,哪怕是出于义务和责任,她也做不到不闻不问。
一天过去了,慕谨言都没出现,她也不急,等累了就休息,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一般。
病房的光亮暗下,果然就有了动静,极小的脚步声传来,她立刻拍亮了床头灯。
慕谨言的步子一顿,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有些尴尬地面对她。
“你可以直接来的,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阮非晚觉得好笑,都到这这般田地,还重复以前的那些伎俩做什么?宋家倒台,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吗?
还是说他戏耍她已经上了瘾,演戏演成习惯了?
“我怕打扰到你和孩子,白天有些忙,没能第一时间过来,你别生气好吗?”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配上那温柔的神情,让她憋闷又厌恶。
她转过头不再看,“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你。”
“你说,我对你没有秘密。”慕谨言坐在床边,笑意浅浅。
“你把亦时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她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再说了,不管我对阮亦时怎样都是她罪有应得。她和慕慎行把你害成这样,我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可她是我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对我的伤害,和你有什么关系?”
慕谨言深呼吸了一口,不让自己的怒意表现出来,“和我没有关系?你自己好好想想,阮亦时什么时候把你当成亲人过?而我,我是你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
“早就不是了,慕谨言我告诉你,孩子是我的,你想都不要想!”这些话听得阮非晚一阵恶心,激动地反驳着。
“你才刚醒,身体没恢复前不适合谈论这个,好好休息吧。”
多说无益,慕谨言并不愿意和她争吵,即使不舍,也不得不逼着自己离开。
阮非晚心灰意冷,用被子蒙住头,无声泪流。
接下来好几天,慕谨言和陈柯都没有露面,也联系不上,甚至连温柒都躲着她。平常只有护工和李阿姨在,苏木时不时来看她,偶尔还带着魏雨欣。
这天苏木有好几台手术,魏雨欣无聊便过来陪她,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人。
“雨欣,我们算朋友吗?”阮非晚没办法得知外面的消息,都快急疯了。
“当然了!”魏雨欣笑容单纯明媚,完全没察觉她语气中的试探。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宋家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这”魏雨欣面露难色,苏木反复强调在阮非晚面前不要多言。父母听说她和慕谨言的夫人有往来,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注意举止,不要失了分寸。
自从慕氏拿下城东招标案,京都的风就换了一个方向吹,宋家已呈现出落败之势,慕家取而代之,以一种更高的姿态霸占了商界鳌头,成了最受追捧的对象。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短,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好吗?不会有事的。”阮非晚恳切道。
魏雨欣耳根子软,经不住她反复哀求,想着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便老实交代了。
“宋老爷子宣布和宋淑清母子彻底断绝关系,连人都给赶了出来,做的很是决绝。还听说前几天宋绮安的丈夫从国外回来了,这是宋家第一次接受这个孙女婿,大家都说以后宋家的家业指定就是宋绮安的了。”
“那宋淑清母子现在在哪儿?”这些她不感兴趣,只想知道阮亦时究竟如何。
“不知道,我妈前阵子倒是见过一次宋淑清,据说住在郊区的一处偏院里,又破又小,这还是宋壑看在她是自己亲妹的份上可怜她的,反正真真是落魄到了极点,至于慕慎行,倒还真没人见过,也没有消息。”
魏雨欣单纯归单纯,但并不笨,知道她是想打听阮亦时的消息,只能婉转告知。
早知道人一定在慕谨言手里,阮非晚还存着一丝侥幸,指望着宋渠会把人要回去,现在看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阮亦时那天的阴毒和狠辣还历历在目,她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但很想再见阮亦时一面,问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魏雨欣走后,她再也按耐不住走出了病房。
病房门外看似无人看守,但楼道口、电梯外、走廊上都分布着慕谨言的人,还有几个她面熟的,都紧张的盯着她,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出来。
“让慕谨言过来,否则我就不要这个孩子。”她扶着腰,一字一顿说的十分清楚。
她现在能利用的,也就只有孩子了。
几人脸色瞬间变了,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后为难地回复道,“夫人,慕总现在有要事,实在是没有办法过来,您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一定帮你转达。”
“我现在就要见到他,半个小时之内,他要是不来就永远别来了。”
“夫人,慕总是真的有特殊原因,希望您能体谅。”几人急的就差跪下来了。
阮非晚本无意牵扯无辜的人,但她实在是被逼得没有法子了,愈加咄咄逼人起来,“既然这样就算了吧,这孩子我不要了,你们是叫医生来还是我自己动手?”
“夫人,求您别让我们难做,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们都得没命!”
“医生!”她充耳不闻,高声叫来了不知所措的护士,“我要引产。”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其中一个不管不顾地说出了实情,“今儿是老慕总的头七!慕总怕您伤心,一直不让我们说,希望您看在慕总的一片心意上好好保重自己和孩子!”
阮非晚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慕正死了?
算算日子,正是她被慕慎行绑架的那一天,她知道慕正那天也去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当时陷入昏迷,根本一无所知,也没顾得上细问。
“到底怎么回事,慕正的死因是什么,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说!”
“是是因为帮您挡了一刀,正中心脏,不治身亡。”
原来真的是因为她,她最该痛恨的人,却救了她的性命和孩子。刹那间,她的思绪变得一片空白,挥手拂开了想要扶她的那几人。
“我要过去。”思绪回笼,她坚定地说道。
她无疑是不善良的,因为她不敢相信,或是说不愿意相信,只有亲眼所见才能说服她。
那几人不肯,好不容易联系上了陈柯,却惊讶地得到了首肯。
阮非晚换好合适的衣服,在护士和保镖的跟随下去往慕宅。
远远就能瞧见门口成片的白色,她走进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哀切的哭声慢慢变得真切。
客厅里有很多人,红白喜事对于商人而言都只是交际的机会而已,所以他们面上一如既往地轻快,都蠢蠢欲动着想要同慕谨言攀谈上两句,好为自家公司谋得合作。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再加上有保镖开路,所以并无人认出她或是上前骚扰,让她得以顺利走到慕谨言身边。
她的视线正对着慕正的黑白照片,慕谨言和姜画在一边跪着,见有人上前,惯性准备回礼,却不想这身影一动不动杵在原地,讶然之下抬起了头。
慕谨言眼底闪过的不悦和震惊,无疑说明他并不知道她会过来,随即愤怒地瞪向了陈柯,陈柯面上依旧坦荡,“我只是觉得她应该知道,况且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是啊,你准备瞒我多久?”她苦笑,不知自己该喜该悲。
姜画因为伤心过度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一直由佣人扶着跪在地上,当听到阮非晚的声音时,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强打精神看了一眼后立刻被怒气冲昏了头。
死者为大,她咬着牙压低声音,“你过来干什么,给我滚!慕家不欢迎你这个害人精!”
“晚晚,给爸上柱香吧,他直到死前都在记挂你,希望你和孩子能好好的。”慕谨言燃起一炷香递给阮非晚,语气中夹杂着哀求。
他觉得,慕正受得起这柱香。
阮非晚攥紧了拳头,并没有接,反而故作冷笑,“那又怎样?他以为光凭这个就能抵消他对我们家做过的那些丑事吗!我父母两条性命,他才还了一半!”
“你父母不是他亲手害死的,他是有错,但真的该结束了!”她的恨意和固执几乎要把慕谨言逼疯,拽着她的手强迫她上香。
姜画没有力气,只能掩面啼哭,“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正哥你看看啊,就为了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居然把自己的命都给赔上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不!”阮非晚痛苦又纠结,几乎尖叫起来,用力将香甩在地上,“我不原谅,慕家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