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安静地用餐,吃到一半,大门处传来声响打断了阮非晚的思绪,抬头一看是刚下班回来的顾白薇。
“顾小姐回来了,要不要坐下一起吃点?李阿姨的手艺很好。”
李阿姨忙不迭从座位上退下来,她认识顾白薇,前一阵子顾白薇经常送喝多的慕谨言回来,还会留下来照顾一会儿,言行之间俨然有几分女主人的姿态。当然,这些她不敢同阮非晚说,怕生出更多的麻烦。
“李阿姨你怎么了?难不成你和顾小姐认识?”
顾白薇从餐桌前走过,直奔自己的房间而去,“你别误会,谨言应酬多,没人照顾他,喝醉的时候只能我送他回去。”
“我有什么可误会的?”阮非晚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吃自己的,仿若真的完全没放在心上。
李阿姨拘谨地重新坐下,偷偷打量慕谨言,后者也没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面前的这两人像是陌生人一般,中间隔着遥远的距离。
没多久,楼上传来失控的尖锐的叫声。
“你没告诉你妈我搬过来的事情?”阮非晚吃饱了,放下碗富有深意地笑。
“说与不说都一样,没什么区别。”慕谨言拿过她的碗准备再给她盛些汤,“多喝些,医生说你得要好好补补身子,马虎不得。”
“我不想喝了,你妈还没吃饭呢,我给她送些去。”
“晚晚!”
“怎么了,医生不是还说我要保持身心愉悦吗?我好心好意给她送饭,以表我的尊敬,有什么问题吗?”她挑高眉盯着抓住自己的那只胳膊,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不悦。
在慕谨言看来,她完全变了,像是个一心只想恶作剧的孩子,要把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甚至不惜搭上自己。
偏偏,他们都欠她的,所以他只能松开了钳制。
阮非晚端着餐盘缓缓上楼,很快一阵碗盘碎裂的声音响起,慕谨言怕她被伤到,本不想面对那样的场景也不得不往上跑。
“谁允许你住到这里来的!这是我的家,你给我滚!”半条被子都被姜画摔到了地上,混着打翻的饭菜,一屋子的狼狈不堪。
顾白薇本就憋着口气,看到慕谨言出现,哽咽着试图调和,“谨言,伯母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是,她是做错了,可那件事我也有份,如果阮非晚真的要报复的话就冲我来好了,我来替伯母承担!”
“白薇你说什么傻话!这女人疯了!明明是她缠着谨言不肯放手才闹成现在这样,都是她活该、咎由自取!”
“都别说了!”慕谨言夹在三个女人之中,一边是心痛和无奈,另一边是仁义和道德,哪一边他都下不了狠心。这一刻,他和所有懦弱的男人一样,苦恼到恨不得就此消失。
阮非晚轻松地拍拍手,讥讽道,“顾小姐别这么急着揽责任,我外婆的受伤你本就逃不了干系,只不过我现在还没那个闲心同你追究。慕夫人,我问过你的医生了,他说你病的并不重,只是忧思过滤自哀自伤罢了,所以说你还是尽快调整心情为好。谨言说了让我回这里好好养胎,你缠绵病榻我还得照顾你,多不好。”
她换回了往日里的成绩,慕谨言看着她,却没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任何残存的柔情,失望地垂下了头。
姜画像个疯婆子一样锤床大吼,“要我伺候你和那个野种?!你做梦!这根本不是谨言的孩子,你连做亲子鉴定都不敢,还有脸在这里叫嚣?!”
她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抚着肚子走进了姜画身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就算不是他的孩子又怎样呢?你看到了你儿子根本离不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我的耍得团团转呢。”
慕谨言看着母亲骤变的神色,隐约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微微叹气后还是扶住了她,口气依旧柔和,“我送你回房间。”
两人回到当年后,走廊里回荡的咒骂声还未停歇。
“你不该和她那样说的,这样只会加剧你们之间的矛盾。”慕谨言犹豫许久,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忍不住开口。
他希望孩子出生的时候,一切都可以圆满解决,孩子能有一个幸福安定的家。
“你又知道了?”阮非晚坐在躺椅上轻笑,“慕谨言,不要用以前的那种方式来猜度我,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
她嘟着嘴想了会儿,眼珠不安分地转了转,“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毕竟旁人都传的那样绘声绘色了,你就当真一点儿都不怀疑?”
“我相信你,从来也不会改变。”他没有一丝犹豫。
阮非晚突然觉得心里膈得厉害,恶毒的话明明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了,也没力气再笑,索性闭了眼假装小憩。
不能心软,一定不能心软!她默默催眠自己。
盖在小腹上的手蓦然被一片温暖覆住,她受了惊吓般睁开眼。
慕谨言小心翼翼地摸着,严肃又紧张,“我想摸摸孩子可以吗?”
本不想让他这么快接近自己,但这一刻阮非晚却怎么也狠不下心了,转过头任由他将脸轻轻贴在自己的肚皮上。
孩子真的动了起来,大概在舒展着小手小脚,将新生命的活力透过妈妈的肚皮传送给父亲。慕谨言新奇地感受着,露出久违的欣慰笑容。
阮非晚垂在两边的手微微颤抖着,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慕谨言吻在她的肚皮上,一下又一下饱含爱意,嘴唇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让她的肚皮都不由得紧缩。
“够了!”她受不了地低吼一声,不管满面的泪水会被发现,她只知道再让这样亲密的接触继续下去,她会崩溃的!
慕谨言瞬间崩直身体,再不敢碰她,能有片刻的亲呢已经足够让他满足了。
“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房间,夜里要是饿了或者哪里不舒服就按床头的那个铃,我立马就过来。”
阮非晚住的是他的房间,他就住隔壁的书房,可以兼顾处理公务和照顾她。他实在不放心家里的情况,只能转而在家中办公,靠陈柯向公司传达自己的决策。
时间紧迫,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好抉择。
值得庆幸的是,监控录像方面他已经找到了端倪,经过数个专业人士的鉴定和分析,阮亦时的确有意在避开镜头,而且录像也有被剪辑过的痕迹。他去的已经足够迅速,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揪出到底是谁做了手脚。
保安室的负责人当天就没了消息,只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一切就都会明了。
对于现在对慕谨言最重要的,就是稳定住阮非晚的情绪,将她照顾好。毕竟这最后的真相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残忍,他难以想象当阮亦时的真面目被掀开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就这样别扭地过去了小半个月,阮非晚每天固定的行程就是去刺激刺激姜画,和慕谨言也是不冷不热地相处着,没再失态过也没再拒绝过。
这让慕谨言看到了些许希望,虽然作为儿子而言这样想太过不孝,但如果阮非晚折磨够了姜画,或许就会原谅他了。
阮非晚隔两天就会去一趟医院看望阮亦时,慕慎行这段时间对阮亦时是真的挺上心,将人照顾的很好,她多少也能放心些。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有些不便,医院的地板滑,她扶着腰走的慢吞吞,离病房还有些许距离的时候就听见了阮亦时地声音。
“怎么可能去不掉!你们不是京都最好的医院吗!当年我脸上的疤都可以去掉,为什么这次不可以!”
“阮小姐你别激动,两次的情况毕竟有差别,肩头的伤口的确太深太长,即使做祛疤手术效果也不理想,而且很有可能因为二次创伤而让伤疤更严重。”
“我不信,我要转院!你给我滚出去,滚啊!”
医生狼狈的走出来,见到阮非晚,一脸愁苦地打了个招呼,还不忘同她求情,“您是阮小姐的姐姐,请您还是多劝劝她吧,祛疤这种事急不得,不然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啊!”
“那亦时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她忍不住心急。
“唉,不好。”医生连连摇头,看来这阵子没少受阮亦时的气,“前几天做了一次手术,五处小伤口已经修复地差不多,但肩头、后背上方地两处伤口,基本是没有修复的希望了,只能等伤口淡化了之后再做处理。”
“怎么处理?有希望彻底除掉吗?”
“没有,可以用纹身之类的方式遮一遮,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阮非晚愣在原地,挥手让医生先离开。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拾起笑容,振作了精神走进病房。
阮亦时正在慕慎行怀里哭,见她进来,慌忙抹去了泪水故作轻松,“这坏蛋又惹我生气了,我和他发脾气呢,姐姐你可别笑话我。”
她舌尖蔓延开苦涩的味道,竟不知道说什么好,阮亦时越是这样,她就越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