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一声姐姐,你却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妹妹!就连对那个叫温柒的,都比对我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教训丁苒,其实是为了别人出头,根本就没有想过我!还说什么对我好,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阮亦时吼完,便跟着慕慎行的方向追了出去,全然不管自己已经呆若木鸡的姐姐。
“都怪我?”阮亦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喃喃出声,片刻之后捂住眼睛苦笑起来。
是啊,可不是怪她,没有当机立断地带着阮亦时从宋家离开,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多管闲事。这话像一盆冷水,将她劈头盖脸浇了个清醒。
路过的护士认得她,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又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了句,“阮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吝啬给予关怀,自己的亲妹妹却那般行径。阮非晚感激地冲护士笑了笑,拒绝了对方的搀扶,扶着墙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罢了,这件事情她管不了了!还是先等着看宋孙两家是个什么反应。
医生把陈清的所有病情报告拿出来,厚厚的一摞令人心惊。心脏病是个大问题,而且陈清的身体状况也不甚乐观,还得等恢复了些才能考虑做手术的问题。
“还有一件事情。”医生放下手里的报告重重叹了口气,“经过检查,我们发现陈清女士患有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症,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关于这一点你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打击很大,阮非晚攥紧了衣角,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从昨晚到现在,我没有觉得她神志不清或者不认识人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她怎么会”
“阮小姐,因为是初期所以并不明显。你应该知道,这个病目前没办法治愈,只能靠药物拖着,能清醒一天是一天。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病势的发展还很难说。”
阮非晚不懂医学,但是有常识。这种病初期是健忘、糊涂,到了中期就是思维能力下降、不识人,最后就是完全生活自理能力,只能痴痴地等待死亡。
这对于她、对于外婆来说,都太残忍了!她们才刚刚团聚,她都未曾尽过孝道。她设想了很多要和外婆一起做的事、一起去的地方,可是这个病,几乎斩断了她的所有期许。
“我们还没有把这个情况告知陈女士,对于病人情绪方面的安抚,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安排,但是治疗已经提上日程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心力。”
医生的话机械性传入她的耳里。阮非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办公室回到病房的,直到看见陈清安详的睡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流泪。
老天爷对她实在太过残忍了!她自以为是的惊喜,背后却藏着一把把尖刀,把所有人都刺的遍体鳞伤,她一次又一次以为自己要拥抱幸福了,却总是扑了个空。
怕哭声惹起陈清的担忧,她捂着嘴退出去,靠在墙壁上无力的滑落。她把脸埋进膝盖里,在自我封闭的黑暗中发泄自己的悲伤和压抑。
特派在这一层的护士和医生看到这番情景,心中也不由得生出酸楚,无人敢靠近,给她留出了一个安静的空间。他们在医院里工作,生生死死的事情已经看得很开,但是每每看到家属的悲痛欲绝,也多少会有感触。
护工敲了敲门板,刻意压低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阮小姐,你外婆醒了要找你呢。”
阮非晚抬起脸,原本妆容得体的小脸有些惨不忍睹,鼻尖和两颊因为闷了太久而红的厉害,眼眶也是肿的,泪珠还粘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要是以这个模样出现在外婆面前,一定会引起怀疑的。她手忙脚乱的掏出小镜子,用手随意抹抹,镜子里的那张脸却怎么看都显得奇怪。
“把脸都擦红了,不疼吗?”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慕谨言把她的手拿开,掏出手帕轻柔地帮她把脸上的泪拭去,“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她咬紧了下唇,不知该从何说起。
护工又在里面催了,“阮小姐,陈阿姨问你是不是走了呢,我该怎么说啊。”
“没事,我进去看看,你休息会儿。”慕谨言在她额上亲了亲,把她安置在长椅上,自己进了房间。
不知道他和陈清说了什么,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愉悦的笑声。护工拿着热水壶出来,冲她点了点头,看来慕谨言对待外婆,的确很有一套。
“我和外婆说你遇见了朋友,等会儿就来,怎么样,好些了吗?”等到护工回到病房,慕谨言才出来,把她的冰凉的手拉到掌心握着。
阮非晚吸了吸还堵着的鼻子,胡乱点了两下头,好不容易憋出的笑容显得格外牵强。
“不想笑就不要笑,在我面前,你想怎样都可以。”
“孙婉怀孕了,亦时说她恨我,说我不配做她的姐姐,她觉得,慕慎行是因为我才不愿意好好对她。”她闷声开口,“李主任说外婆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我很怕。”
她觉得背上好像压上了一座重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别怕,有我在,什么事都会好的。”慕谨言勾着消瘦的肩膀把她带到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帮她安心,“孙婉的事情也有我的责任,我会让人好好处理。如果你想让阮亦时留在宋家,我也可以帮忙。”
“不,她不能留在慕慎行身边,那个人就是个败类!禽兽!他根本就是想利用亦时!”她的情绪激动起来。
“好好好,只是按照你妹妹的性情,事情恐怕会比较难办。如果你同意,不如按照上次的方法,强行把人绑了带走。”
“不行!亦时已经走火入魔,脾气又犟地厉害,这样做会出事的!”
“那我再想办法,尽量让她心甘情愿离开。还有外婆的事情,既然情况已经这样,我们也只能接受,我会请国外最好的医生,尽最大可能帮外婆恢复。”
“谢谢。”
阮非晚很累了,但还要打起精神安抚好外婆,然后才寻了个理由离开。
走出病房,腿脚都发软了,她扶住门框才没有倒在地上。慕谨言心生不舍,抱起了她。
“我想回家。”
慕谨言应下声,始终抱着她,即使在车上也没有松手。还没等进家门,她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黄昏,醒了的时候,人都是混沌的,头疼眼睛也疼,眼皮刚一眨动,床边的人就放下手上的文件靠过来,“醒了?会不会有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她哑着嗓子,端起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
两人一时无言,阮非晚知道慕谨言在看她,依旧笃自低着头把玩自己的手指。
这道热切的眼神,像是在期盼一个等了许久的答案。
只是她心里却一阵发慌,若是说之前是因为往事的烦扰,那么现在则是因为对自己的不自信。她如今是一身的麻烦无数的负担,真的还有资格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吗?
“晚晚,别怕。”慕谨言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握着她的手,身体慢慢向她靠近。
背后就是墙壁,她无处可躲,更何况迎面而来的这个怀抱对她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诱惑着她靠近。
她又往后缩了缩,澄清无辜的眼眸闪躲,“慕谨言,如果我们在一起,你母亲那边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