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人儿坐在地上,不远处就是热气腾腾的水壶,水洒了一地。
慕谨言迅速把人扶起来。
这脸都这样了,母亲应该看不出来他暗暗舒了口气。
“你终于回来了。”阮非晚瘪了瘪嘴,忍住哭意,想抱他又不敢。“热水壶太重了,我用一只手去拿,没拿好。”
“人没烫着就行。你先回房间呆着,我不让你出来就别出来。”
阮非晚躲在他的身侧,经过客厅时大气都不敢出。慕谨言把人送进去之后想了想,又将落在地上的食盒送进去,这才坐下。
“你住在外面,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还骗我说什么私人助理,哪家的助理住老板家里?一看就不老实!”姜画一边给他盛汤一边抱怨,显然对于阮非晚极度不满。
虽然没看清脸,但是想也知道是个狐媚东西!
“您说过只要我同意接管慕氏,就不干涉我的。”慕谨言碰都没碰那碗汤,母亲突如其来的出现让他很不安,“人也见了,要是没什么事儿您就先回去吧,我的事情自己有数。”
“什么叫没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她从包里掏出资料,这才带了些笑意,“你看看那这些女孩子,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出身好有教养,对你也能有些帮助。”
“我没兴趣。”
“谨言,这种女人玩玩就算了,可上不了台面的,不谈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就是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您在乎他,我可不在乎。”
“他说到底也是你爸!这种女人要是进了咱们慕家的门,我们就成了京都的笑话啦!妈好不容易正了身份,你要气死我吗!”
她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当上慕太太的了,每一个字都表达了对阮非晚的嫌恶。
慕谨言心里烦躁,却又不好发作,耐着性子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姜画走是走了,却暗暗留了个心眼,想着得尽快让儿子收心。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打第一眼,就让她极度不自在!
“你母亲走了?”一直趴在门上听却没听到什么的阮非晚见外面没了声音,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
她已经洗好脸,嫩白的面庞干净又美好。
“出来吧。”慕谨言朝声音的方向招招手,只听轻巧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怀里就多了具柔软的身子。
“我还给你留了半盒虾饺呢,你尝尝。”素白的小手殷勤的把虾饺递到他嘴边。
他就着微凉的手指尝了一口,果然味道很好。
“是不是吓着你了?我妈有没有说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
“额应该是你妈被我吓到了。”阮非晚回想自己那一脸藻泥的样子,就觉得十二万分的尴尬,“恐怕给你妈留了很糟糕的印象。”
“你不用去在意别人,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只是我而已,和其他人无关,你明白吗?”他捧住满是懊恼的小脸蛋,很认真的告诉她。
慕谨言希望这句话,她能一直记住,即使真到了东窗事发那一天,也能记住。
“知道啦,我真的没关系的!”阮非晚笑嘻嘻的又往他怀里钻,只是低下头的那一瞬间,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怎么可能没关系呢?那是他的母亲啊,要是他们一直走下去,迟早会
迟早会结束的,不是吗?这个念头的突然出现,让阮非晚呼吸一窒,微小的痛楚在心头蔓延开来,越来越剧烈。
“去换衣服,带你出去走走。”
“好啊!你等我!”她兴高采烈的钻进更衣室。
其实他们都明白,只不过是彼此都希望尽快跳过这段不算愉快的碰面罢了。
五月的傍晚,是最让人舒服的时候,阮非晚随意换了一条连衣裙,将头发编成麻花辫,带上帽子和墨镜,很是满意的出门。
一开始怕被认出来,她还畏首畏尾的,墨镜下的眼睛不安的四处看,不过他们去的是小区不远处的公园,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走了一会儿,她索性连墨镜都摘了。
两人的话并不多,牵着手漫无目的的走,但脸上的笑都透露着满足。
突然,阮非晚不动了。
慕谨言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目光最后落在街边小贩手中各式各样的气球上。
“喜欢?”
她不好意思的别过眼,“没有,只是看看。”
“你等着。”慕谨言摸了摸她的脑袋,掏出钱包上前,小贩收了钱喜笑颜开,将手里的气球尽数递给了他。
分给原本围着小贩的孩子一人一个,引起一片欢呼声。还剩了好多,他将绳子打成结,套在纤细的手腕上。
“谁让你买这么多了!我都二十多的人了,戴着这么多气球,还不被人笑话死!”阮非晚又高兴又害羞,总感觉腕上的气球沉甸甸的,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受。
“放心,有我在你身边,没人敢笑话你。”慕谨言看她脸都红了,索性分了一半的气球绑到自己手上,“即使被人笑话,也有我陪你一起。”
两个人相貌均生得好,本就足够惹人注目,有了气球的加持,简直成了公园里一道行走的风景线。
不过投射来的目光,或是羡慕,或是惊艳,倒也不让人难受。
“其实,我并不是有多喜欢气球。”阮非晚笑得两颊发酸,突然就很想和他说话,“只是气球会让我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
慕谨言没做声,只是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五岁之前的事情,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很模糊了。从我出生,就不记得爸爸妈妈是谁,我只知道外婆和妹妹,外婆对我们特别好,要什么给什么,邻居家的孩子都很羡慕我们。”
“爸爸很偶尔的会回来看我们,可惜我也不记得他的长相和名字了。四岁那年,他只接走了我一个人,带到一个很漂亮的房子里,我走的时候很难过,外婆就给我买了气球,说她会带妹妹来看我。”
“到了新房子,没人有照顾我,在那里我大概是见到了妈妈,大半年的时间里,她只回来过两三趟,每次我都还在睡觉,她抱着我说一会儿话,等我醒来,她又走了。我很想外婆,很想妹妹。”
“再后来,有一天我醒过来,看到好多警察,他们说爸爸妈妈死了,我当时完全没有意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妹妹,可是却再也没见到外婆。”
阮非晚说的断断续续,因为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模糊了,想一会儿,才能继续说下去。说的时候,她很平静,因为当时的她对于这些变故是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的,等懂事了再回想,却早就没有那份情感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慕谨言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所有的过去,就是想让你知道。”她无所谓的眨眨眼,眼角的弧度里藏着明媚的笑意。
“晚晚,我不在意的,是不是因为今天的我妈突然出现”慕谨言看着她笑,莫名觉得不安。
“没有,这一天迟早回来,只是提前了,不是吗?”
“阮非晚,你什么意思?”
“谨言,自从我们在一起,麻烦就没停止过,现在连你妈都在反对,你就没有动摇吗?其实,我有点累了。”她用力抽出被牵着的那只手,打开气球的结。
原本绑成一团的气球散落开来,越升越高,越飘越远,再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