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发觉顾西彦有事隐瞒,还是在适才的筵席之上。
他那急迫的样子,失礼的举动,无一不在说明,他很慌张。
为的是什么?
清言细细想过,觉得只能是贵叔手中的那封信笺。
那里面的消息,顾西彦定然知晓,可他并没有告诉自己和寿春公主等人的打算。
但那个消息,又必然与她们切身相干。
联想到如今的形势,除了顾西华出事,又或是都城出事,清言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顾西彦惊讶和遮掩。
她必须要知道消息。
趁着顾西彦不注意的机会,她已问过了宋灵迦,宋灵迦根本不知晓,不过,对于那消息,宋灵迦也很感兴趣。
所以,才有了适才那装模作样的问答。
其实,宋灵迦什么都不知道。
顾西彦听到了清言的话,又见对面的宋灵迦跟着摊了摊手,便知道自己上了这俩女人的当。
“事到如今,世子还要瞒着我们吗?”清言上前一步,神情转冷,顾西彦的反应,说明她猜的不错,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事?
清言的心中发紧,都城之中,有定北侯府,有魏府,有太多她关心的人,而顾西华,她自然也时刻挂心,这些人,哪一个她都不希望他们有事。
顾西彦后退了一步,心中有些慌张。
孟姑娘面上镇定,目中的担忧却叫人揪心,虽然大皇兄说了,不希望叫她知道了徒增烦恼,可,如今都城已经沦陷,消息早晚会传出,孟姑娘又怎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宋灵迦见顾西彦犹豫,又闲闲地道:“顾将军,你不说也无妨,我已经叫人回去问了,我爹必会告诉我答案。”
顾西彦皱了皱眉,转向了宋灵迦,目光审视而戒备,道:“宋姑娘,你真心要送我们离开?”
“那还有假?”宋灵迦的心情恢复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便也就多了起来,笑道:“我宋灵迦虽不是君子,但言出必行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况且,孟姑娘不单是我宋家的恩人,还是我的朋友,我又怎会虚情假意?”
顾西彦不置可否,只道:“我国,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清言和宋灵迦异口同声道。
顾西彦叹了口气,道:“安乐王勾结戎人,占领了都城。如今,皇伯父、太后、并我母妃等人,已全落入了他的手中。”
最要紧的是,大皇兄还失去了行踪,不知是有意藏匿了身形,还是遭了不测。
但这话却不能再说,一来,大皇兄的消息不宜叫宋灵迦知晓,二来,孟姑娘知道了这消息,怕是要留不住。
只顾西彦说的这些话,清言已经站不住了,祖母娘亲阿弟,还有无惧和江夫人,并太后娘娘等人,到底怎么样了?
宋灵迦也是震惊:“这……为何会这样?”
既然已经说了,顾西彦也不怕再说的详细一些:“有人叛变,太原郡失守,义真公主带人南下,兵临都城,商乐道联合叛军开了城门,如今,都城已全在商乐道掌控之下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不过,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清言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陛下等人如何了?”清言想了想,问道。
顾西彦心道孟姑娘果然敏锐,“陛下已被囚禁,皇祖母和皇后齐王等人,都被囚在宫中,暂时,并无伤亡。”
清言心中的石头便落下了一些。
商乐道不似嗜杀之人,他对大虞皇族尚且没有发泄杀欲,那都城之中的官员百姓,想必不是跳出来指着商乐道鼻子骂的人,也都能留得性命。
祖母母亲和阿弟等人,你们千万要随波逐流,莫要当那出头鸟啊。
“雁门关呢,情况怎么样?”清言又问道。
顾西彦愣了愣,他还以为,孟姑娘会先问大皇兄。
“雁门关处的情形仍旧不乐观,但赫连雄围而不攻,倒是不知有何用意。”
宋灵迦嗤笑一声,道:“必是吃不下呗。”
顾西彦看了宋灵迦一眼,宋灵迦当他不信,便解释道:“那铁弗部号称有三十万大军,你信啊?再说,义真公主带去虞都的人,必然都是精锐。赫连越手上能剩下多少能征善战之人?我猜,不超过五万人。雁门关内又都是你们虞国的精锐,赫连雄真要摆出大开杀戒的阵势,他们必不会坐以待毙,哀兵之勇,那可是不容小觑的。所以,赫连雄多半是想围上三五个月,好叫关内的虞军不战自溃。”
至于能雁门关内的人能撑多久,就要看之前囤积的粮草有多少了。
宋灵迦的分析有理有据,清言深以为然。
这般看来,祖父那里一时半会儿还无甚危险。
而后,清言才问道:“楚王殿下,现在何处?”
她心中有些担心,但又有些气恼。
这样大事,顾西华离开之前,定然有所察觉,却故意不对她说,这自然是好意,她也领情。
但亲人尚在水火之中,她却在外逍遥自在,这又叫她如何心安。
她甚爱顾西华,愿意为了他多多保重,也愿意为了他不惧生死。
但,不能因此剥夺了她爱亲人的权利。
她若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那倒罢了,她会安安静静,不能出力,就别添乱。
但她不是。
她要回都城。
顾西彦正想着如何搪塞,却见少女面色坚毅,双目之中,隐有冰霜,他心中一颤,便摇了摇头道:“大皇兄的行踪,现在还不知晓。”
清言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
乱世么,自然到处都是乱离人。
而顾西华这种人,只要没传出他已落入商乐道手中的消息,便都是好消息。
“既如此,劳烦世子将公主和我表哥表妹,先送回朔方吧。”那里有沈裕镇守,暂时还算是一块净土。
顾西彦却劝道:“孟姑娘,大皇兄说了,他必不会有事,请孟姑娘也去朔方,静候佳音。”
清言却道:“这话,是顾西华临走时同你和沈裕说的吧?”
沈裕当时极力促成她的天水之行,想必是怕都城有变的消息传到临戎,他不好遮掩。
不过,现在不用遮掩了,都城已经沦陷,这样的大事,如今天下皆知,能瞒得住谁呢?
顾西彦没说话,便等于默认。
清言笑了笑道:“他那时,大约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如今时移世易,都城都已沦陷了,他这话便无甚用处,不必听了。”
顾西彦叹了一口气。
他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孟氏女如此有主意呢?
“可是,你去又能如何?”顾西彦半是劝告,半是疑惑。
清言却微微一笑,并不赘言。
她是医者,能救人,自然,也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