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深夜，但皇宫之中灯笼高悬，再加上今夜明月如镜，皎洁的清辉遍洒人间，一眼望去，竟无黑暗之处。
可这富丽堂皇的表象下，却是比黑暗还要噬人的丑恶。
面对水轻云的加害，即便清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报复成功的快感也只一刹那，随后涌现的，是淡淡的伤心与无尽的沮丧。
人生在世本已不易，为何还要互相伤害呢？
清言摇了摇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而一旁的永清公主不知在想什么，一路上也甚是沉默，好在二人本也不算很熟，相对无言倒比强行聊天要好一些，不过，这一行人的沉默很快便被打破，因为清言遇到了熟人。
“奴婢春雨，参见公主殿下。”
换了一身宫装的春雨带着两个小宫女，大半夜的也不知要做什么去。
见她看向自己，清言不由得挤了挤眼睛，那春雨一愣，随即笑了笑，不过，看她那疑惑的模样，定是不知清言为何会同永清公主在一起。
“免礼。”永清公主神色疏淡，态度还算客气。
对方是新近入宫的郗美人的心腹宫女，她犯不着得罪，但要说好感，对一个来做自己父亲妃子的亡国公主，永清公主是无论如何也好感不起来的。
对永清公主的态度，春雨毫不在意，她起身后便看向了清言，道：“奴婢奉美人之意，有话询问孟姑娘，还请公主殿下通融。”
永清公主有些诧异，她自然不知道郗苗苗同清言相识的事情，不过，见清言毫不意外，她便点了点头道：“好。”说完还识趣地带人前行了一段距离，以示回避之意。
清言倒无所谓，她同郗苗苗之间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是对着永清公主交谈也没什么，不过，看春雨这样子，倒好像有什么秘事要说一样，清言便顺其自然，等着看春雨有什么话说。
见永清公主真的站远了，春雨才开口道：“孟姑娘，我家公主……呃，不是，我家美人说，那凉国公主定是不怀好意，叫姑娘一定当心。”
听了这话，清言才真的有些惊讶了，“这是怎么说？”
春雨道：“我家美人说了，那凉国公主心胸狭窄，她连皇帝的女儿都不放过，之前代孟姑娘受过，心中必定愤愤不平，孟姑娘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不得不说，郗苗苗如今倒是进步颇大，不过，清言好奇的是：“你家美人才进宫几天啊，消息竟这般灵通？”
孰料，春雨闻言却露出一抹复杂难言的神色，好似欣慰又好似伤心，道：“这几日，陛下都歇在我们临风殿……”
这就是很得宠的意思了，清言听了，却也不禁难过，郗苗苗才十六岁，那老皇帝竟下得了手！
春雨不欲多说，又道：“我们美人本想请孟姑娘来临风殿，不过，陛下今夜驾临，美人无法，只得遣我出来，向孟姑娘提一句醒，还有……”春雨瞥了远处的永清公主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道：“……这皇宫之中处处陷阱，孟姑娘不管在哪里，都要多加小心。”
这是春雨自己的提醒，与清言之前的感觉却不谋而合，清言不禁感慨道：“可不是么，多谢你提醒，我一定注意。好了你回去吧，叫你家公主不必担心，保护好自己才是要紧。”
春雨点了点头，清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拉住了春雨道：“……那个，你家公主，咳咳……”
清言虽是医者，不过两世为人都是清白之身，有些话便不好说出口，见春雨疑惑，一旁的永清公主也踱起了步子，清言只得忍着尴尬道：“你家公主……如今年纪还小，不宜……那个生育，我给你一张方子，叫你家公主……事后服用，可以避免怀孕。”
春雨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说起这些事情也还十分不适，她想到公主曾说，要早些怀孕生子，好在虞国站稳脚跟，不由得将这话说给了清言，清言一听顿时无语，不赞成道：“她才多大？此时生育颇有风险，搞不好就丢了小命！唉，你回去跟她说，来日方长，这两年还是保重自己为宜。”
说完便对春雨口述了一个方子，末了又道：“若你家公主搞不到药，我想办法给她送进来。”
春雨一听怀孕生子这般危险，想到以前听到的那些难产的传闻，顿时吓得面色发白，连连点头道：“多谢孟姑娘，奴婢回去一定会劝美人的！”
清言又将郗无惧的情况对春雨说了，还有白日里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也如实告诉了春雨，很显然，水轻云这般小气，怕是不会放过郗虎的，而到时郗苗苗要如何做，提前想明白总好过措手不及。
春雨面色严峻，再次替郗苗苗道谢之后，便匆匆离去，清言这才同永清公主重新向月影台行去。
月影台名副其实，建在一处空旷的高台上，在这里赏月无疑是美妙的体验，不过，这赏月不过是一时情趣，彻夜不眠的赏，便是有病了。
很不巧，那郑贵妃得的正是这样的病。
清言去时，那郑贵妃正犯病，自己一个人坐在月影台上的小亭内精神萎靡，双目却闪着亮光，见永清公主和清言上来，她也不起身，仍旧倚在卧榻上，不待二人行礼便不耐烦地对永清公主道：“你可以回去了，告诉你娘，记住本宫的人情。”
永清公主好歹是公主之身，按说身份比郑贵妃还要尊贵，但这皇宫之中，有个人凌驾于规矩之上，他喜爱谁，谁便能耀武扬威，在这皇宫之中横着走，显然，在这一点上，永清公主比不得郑贵妃，别说是她，就是她的母妃德妃，那也不是郑贵妃的对手，只有弟弟四皇子顾西瑾，怕是唯一一个可与郑贵妃抗衡之人，可惜他才十岁。
是以，永清公主毫不犹豫，行礼之后，便对清言点了点头，然后果断离开了。
清言很是淡定，之前郑贵妃那一句“人情”，便说明了她现在的立场，既然是她愿意帮德妃的，而德妃和永清公主又是摆明了帮自己的，那间接推导，郑贵妃必也是帮自己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