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庄位于沧头渡东南二百里外,据林大壮所说,庄里有良田一百二十顷,全是好地,一年下来的收成近万两,当然,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数字还在增加。
顾西华知道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神情更加冷峻。
清言觉得自己挺能理解顾西华,身为亲王,他尚且不与民争利,那伍泽不过一小小的东宫侍卫统领,竟如此大胆,两年的时间就抢来这么多地,也不知欺压了多少人家,顾西华生气,也情有可原。
不过,她觉得顾西华最气的,大约是伍泽的身份。
如果伍泽不是东宫的侍卫统领,顾西华绝不会亲自跑这一趟,他随便派个人,给襄城太守施个压,都能替余老汉讨回公道。
唉,太子的哥哥不好当啊。
为了不引人注目,这次造访沧浪庄,顾西华并未多带人,除了苍石与何敬,还有清言这个硬跟上来的,便是林大壮与一个叫董成的后生——林大壮是向导,董小哥是余老汉推荐的操舟人,也是余老汉的同乡,之前那林大壮带人来时,幸亏了董成组织人手护着余家人,否则,不等韩泰然上前拔拳相助,那余小春早就被抢走了。
董成年轻力壮,操舟的技术也十分了得,一行六人坐了董小哥的船,顺流直下,快逾奔马,天光犹亮时便已到了沧浪庄。
沧浪庄依水而建,不同于沿途所见的简陋村舍,也不同于一般的山庄别业,整个庄子墙高门厚,远远看去好似一座堡垒,大门处还有人值守,森严程度,不同寻常。
于是,顾西华更加谨慎,为防打草惊蛇,便决定等夜里行动。
董成驾着小舟躲进了一旁的芦苇丛,苍石则悄悄上岸提前踩点,其余人等便猫在小船里,静等夜色降临。
此时林大壮早已不复先前的模样,蔫头耷脑的很是老实,一来旁边有清言虎视眈眈,而来,对顾西华等人的来历,他也有了一丝猜测。
这一丝猜测让他心惊,也让他恐惧,等再见识了苍石的身手,他便更加瑟缩,也更加确定,这一伙人绝对来头不小,看来,这回是踢到铁板上了……
等待的时光十分无聊,顾西华心事重重,坐在船舱中沉默如山,清言也不好去打搅他,何敬呢,对于这人,清言是敬而远之,而林大壮,他被捆着手脚堵着嘴呢……于是,清言便坐到船头上,一边看那董小哥手指灵活地剥弄方才采摘的嫩茭白,一边同那位董小哥聊天。
“这茭白真嫩,可以吃吗?”清言望着董成剥好的一堆白玉茭,意图明显的很。
她当然知道茭白是可以吃的,不过,她不好意思直接上来要,便迂回了一把。
那董成十分有眼色,立时将手中刚剥好的茭白浸在水中洗了洗,又甩净了上面的水珠,这才呈到清言面前道:“如今还嫩,生吃最好,不过,也不能多吃,公子且尝尝。”
清言早就垂涎欲滴了,鲜嫩的茭白看着就很可口,尤其现在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饿呀!
“多谢董兄!”清言嘿嘿一笑,接过茭白,一口咬下,顿时一股清甜在口中绽开,清言只觉得口舌生津,好脆好甜。
她满足地大嚼,想着等下叫顾西华和何敬也吃两个,还得给苍石留俩,不过,当然得等她吃完这根再说。
“好吃!”清言一边吃一边称赞。
那董成笑了笑,便垂着头继续剥着茭白。
清言有点不好意思,没话找话道:“董兄这划船的本事自小学的吗?真厉害!”
她这话有恭维的成分,不过,这董成生得面黑体健,四肢修长,一看便是个水中好手,兼且手脚勤快,操舟的技术的确了得,清言这话也不算夸张。
哪知董成十分谦逊,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道:“公子谬赞了,小人生在水边,成日里摸爬滚打,对这沧水和舟楫便熟悉一些。”
清言听他说话很是有趣,笑道:“董兄不必自谦,有本事就是有本事,反正把这船给我,我是撑不来的。”
“公子是富贵人,不必学这苦差事。”
清言好笑:“你怎知我是富贵人?告诉你,我的命苦的很呢。”
那董成明显不信,只道:“公子莫哄我,看公子这气派,比那商太守家的公子还要好哩。”
清言奇道:“你见过太守公子?”
董成笑道:“怎没见过?那商太守的公子也曾在沧水出游,小人有幸见过两面。”
清言忙着吞咽,一时没来得及搭话,就听顾西华那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哪里见过商循?”
商循?哦哦,想来那太守的公子便叫商循……清言看了顾西华一眼,只见他眸色深深,很是认真,便也跟着看向董成。
面对顾西华,董成明显拘谨了些,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沉声道:“……小人在沧头渡见过,还有一次,在方才经过的一处河滩……”
沧头渡乃是沧水的上游,要想走水路南下,便要从沧头渡乘船,商循在沧头渡出现过,这没毛病,至于方才的河滩……那也正常啊。
所以,清言不大明白顾西华的眼神变得越发幽暗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怀疑商循或者襄城太守与这沧浪庄有联系?
额,好像很有可能哦!
若无地方官的庇护,那林庸闹出点什么动静,还不早就惊动了官府?看来,幸亏没将林大壮等人送交官府,否则,只怕会害了余老汉一家。
清言刚想明白,却见顾西华神色一厉,定定地看着董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清言一惊,这才回过味儿来。
感情,这董成是有意要说到太守公子身上的,那方才,他把鲜嫩的茭白堆在船头,是不是也是有意为之?
这般一想,清言顿时觉得不是滋味,不过,看着尚未吃完的茭白,清言又有点纠结……算了,就算董成是有意的,茭白也是无罪的,为什么要把对人的看法强加到无辜的茭白身上?
继续吃!
不过,再看那董成,清言便有些戒备了。
想她堂堂一个二世为人的老江湖,竟被这小子的雕虫小技给骗到了,她就不怎么舒服。
好在,腰间囊中放着的数十种的有害药物毒性不一分量却都充足,清言便放平了心态,她倒要看看,这董成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