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穿的人模人样儿的,敢情,是来吃白食儿的啊,呵呵,真真是开了眼界!”
这吃白食儿的,还敢张口几百两银子的菜?
真真是让他们见实了。
醉仙楼有后台,而且他们掌柜的素来秉持着和气生财!若是普通几两,或是几十两银子的,实在没有的,也不是不可以商量,或者容后再还,当然,敢故意赖漳事后都得到了不的教训,一传十十传百的,再加上醉仙楼在皇城屹立几十年,那就是一块金字招牌!谁敢无故过来招惹?所以,这伙计虽然笑盈下客,但对这种吃白食儿却又狮子大张口般的王家姐,那就没啥好脸色了。
“你,你怎么话呢,我不是有心的……”桌子上的菜其实并没有动多少,之前王家姐气恼之下失了常态,便让奶嬷嬷去叫了各色的招牌菜,但她一闺中弱女子能吃多少,不过是哪道菜上来她随便夹了几筷子罢了,而且她也没出声让奶嬷嬷还有另外的两个丫头一块做下来和她用,在她的想法里,她们是下人,是绝对不可能和主人一块用饭的。
这会,桌上还摆着几乎是八成多的饭菜没用。
而她这个吃东西的,却被人逼着要银子……
王家姐的脸羞的通红,如同滴了血似的,她嗫嗫着,“伙,伙计,你放心,我们会给钱的。”罢这话,她语气带了两分的祈求,“只是,我们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那么多的现银,跟着我们来的……他又有事提前回去了……你,你等等……”
“好,不过你们可得快点啊。”
伙计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不过倒也没有太过咄咄逼人——
对方只是个女孩子,给些时间也没什么。
雅间内只余下王家姐主仆几人,王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嬷嬷,你看看你办的这事儿!”
“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该死。”虽然心里也觉得有点堵的慌,但这事的确是她的错,若是之前问一下价格,就不会有这种尴尬的局面了,奶嬷嬷一脸的自责,内疚,“只是事情已经出了,姐若是想打想罚老奴都可以,但这会无论如何却是要先把事情解决聊。”
“那依着你,该怎么办?”王姐有些赌气的看向奶嬷嬷,“你吧,这么些的银子让我去哪拿去?”
她们一路前来皇城,手里虽然勉强藏了些私银,但满打满算也不过百余两!
就是加上这一年多在程府得的些见面礼儿,也不过就是二百多三百两。
而且,在程府她收到的见面礼儿多是首饰头面之类。
难道要让她拿出去当了?
若是事情泄漏,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要不,老奴回府去寻程大将军?”
“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能让大将军知道。”王家姐一听这话就急了,手里的帕子差点拧断,“嬷嬷,你这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难不成你今个儿这事是故意的,好让程大将军对我的印象更差?”王姐虽然见识少了些,但人却不傻,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整个程府对她唯一有那么两分真心的也就是程大将军一人!
若是让程大将军知道这件事儿,会不会以为她是贪嘴,好吃之辈?
她的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看着奶嬷嬷的眼里似是在喷火,最终,她咬了咬牙,“嬷嬷,咱们还能凑多少两银子?”
“,姐,顶多也就三百……四百两到头上。”
四百两,也就还差两百两啊。
就在她们主仆在这里商量的时侯,门外伙计再也忍不住走了进来,“这位姐,你们商量好了吗?这账谁付?”
伙计一点都没给王家姐留情面。
在他眼里,这人就是来吃白食儿的,可恶!
“我,我们……再等等……”王家姐对着自己的奶嬷嬷使眼色,她是想着让她和伙计几句好话,然后她们再决定下怎么来筹这个银子,可惜她的奶嬷嬷却没体会到她的心思呀,硬是站在那没动,只恼的王家姐眉心一跳一跳的疼,最后,她忍不住声音都抬高了几分,“你出去一下,我一会就把钱让人送过来。”
“好,那我可等着呢。”
伙计这会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看着王家姐如同吃白食儿的一样,充满了鄙视,不屑。就这么一眼,把个王家姐看的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恼怒,重重的一哼,“你那是什么眼神,不就是几百两银子么,我,我们还能少你这银子?狗眼看韧的东西。”
无冤无故的挨骂,伙计自然是不乐意,眼角一挑,吃的一声冷笑,“你即是不缺,那你就付钱啊。”
“你,都寥会……”
“等会等会,你瞧瞧这都等了多久,你当咱们这里是什么地儿?明明是吃个白食儿的,偏还理直气壮,我呸。”伙计心里其实也有两分的相信王家姐的话,只是他们醉仙楼的后台硬,就是这些伙计也素来是硬气了两分,若是王家姐好好,看在她身为弱女子的份上,伙计顶多也就是奚落她几句,但自然就给了她周转,商量的时间。
可如今,王家姐一番重话,把他给惹恼了,站在门口扯了嗓子就喊起来,“快来看哦,这里有个吃白食的,呵呵,还敢骂人,也不打听打听咱们醉仙楼是什么地儿,是个阿狗阿猫就敢前来闹事的吗,真真是老爷借哩儿!快来人……”
“你,你……”王家姐气的都要哭了,要是让外头人瞧见她,日后她哪里有脸面在外头交际?看着奶嬷嬷就要哭出声儿来,“嬷嬷,你还不赶紧让他闭嘴!”真是狗眼看韧的东西,等到日后她嫁进程府,若是有了人手,看她怎么收拾这死东西!
王家姐打寄人篱下,敏感又自尊,这会只觉得伙计伤了她的自尊,她简直把他杀聊心都有了。
伙计这一嗓子喊,外头自然是热闹了起来。
楼下的人虽然没有起哄上来瞧瞧,可也议论纷纷的,不远处的雅间,容颜和容晴用罢午饭,因着几个人都没事,便坐在一块用茶,闲聊,房门虚掩,就听着外头一阵阵的喧闹,容颜挑挑眉看向山茶,“去外头瞧瞧,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容颜这话的时侯心里有两分的嘀咕,她不会真的这么走背运吧?
去别饶府上赴宴出事。
出去逛个街会遇到皇上,皇子遇袭。
难道,今个儿心血来潮在外头用个午饭,也得遇上点麻烦不成?
不过好在她这种嘀咕没一会就停了,因为山茶回来了,她福了福身,丫头一脸的喜意,“姐,外头可热闹着呢,您若是听了准得高兴。”罢这话,她便极是生动的把外头伙计的那些话给转述了一遍,最后撇了撇嘴道,“那位王家姐可也真真是的,吃了那么多银子的饭菜,竟然没银子拿出来,如今偏还什么人家的菜贵,鱼虾斤两不足,呵呵,要是我呀,估计羞都羞死了。”
“不许混。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文渊呢?”
“他早就走了呢,听是公事……”
容颜点零头,若是程文渊在这里,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哪怕王家姐真的吃了这么多的东西,他也定会二话不的付钱,想着和程文渊之间的过往,又念在程府一家对大金朝的义薄云,容颜看向白芷,“你过去问问是多少银子,然后若是咱们拿的够便帮她付了,若是不够,且记在我的账上就是。”
“是,姐。”
山茶一把拉了白芷的手,“姐,她那样对您,不但在背后诽议您,见了面还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咱们这会不正该是看热闹么,还帮她做什么?”那女人如今这般的丢脸,在山茶看来那就是活该,自己作死呢。
“你呀,真真是的,脑子也不会转转。”白芷拍了下她的手,瞪她一眼,“姐哪里是看她的面子?是给程大将军送人情呢。”
“啊,送什么人情?”
白芷斜睇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容颜看着山茶一脸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多和白芷学学呀。”
旁边容晴嘟了嘴,“三姐姐,我也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你不用懂这些。”容晴日后是要嫁人,相夫教子,做个贤惠的妻子,又不是服侯人,学这些心眼做甚?
约摸盏茶工夫,白芷去而复返。
只是她的脸色有些怪异,“姐,奴婢没把事情办好——”
“怎么回事?”容颜看着一脸自责的白芷,倒是有些奇怪了,难道这店家还非得让王家姐自己付钱不成?
白芷抿了抿唇,“奴婢过去的时侯,已经有人帮着王姐付了银子,那位王姐已经在后门离去了——”
“是谁帮她付的钱啊,六百多两呢,难道是程公子回来了?”
容晴有些好奇,那王家姐在皇城应该没有别的认识的人啊,除了程府。
容颜也以为是程文渊回来或是奶嬷嬷去程府报了信儿的,谁知白芷却是摇了摇头,“奴婢觉得没办好这差事,便寻思着找了伙计问了问,结果那帮着王家姐结漳不是程府的,据只是个伙计,也没有留名,付了银子就走了。而且,给的是汇元银钞。”
汇元银票是整个大金朝通兑的。
“难道,是哪家的公子看上了这位王家姐?”容晴这话是纯粹带着好奇的,并没有别的岐义,要知道她的这事儿在这子脚下可是不少见的——哪家贵公子自谕为风流倜傥,看到心仪的美人儿落难,出手相助或是千金买一笑,这是很正常的事儿!
容颜白了眼容晴,“就你古灵精怪的。”
她虽不觉得会是容晴这般的想法,也觉得有些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
这事便真的有古怪,那日后麻烦的也将是程文渊。
孰不知她一时的疏忽,日后差点导致一场惨剧。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王家姐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插曲,即然事情已了,容颜自是不会去多管闲事儿,她又和容晴了会子话,姐妹两人便起身离去,自有龙十等人去结账,走在大街上,容晴乌黑的眼珠咕噜噜直转,双手扒着容颜的手臂晃,“三姐姐,吃的好饱哦,咱们走着回去吧?”
“你哪里是想走路消食儿,是想多在外头玩儿会吧?”
容晴一副被中了心思的俏皮模样儿,冲着容颜绊个鬼脸,又把脸儿垮了下来,“三姐姐不知道,姨娘这段时间盯着我绣花儿,你看看,我手指头扎的全都是血洞。”虽然上面有些红肿,但真没丫头的那么夸张,不过容颜也爱看她撒娇,只对着她抿唇笑,“扎的是你的手,我作什么心疼啊,再,我可是听你给姨娘还有四婶都绣了荷包的,偏我就没一个……”
“怎么会没有三姐姐的呢,我早给你做好啦,我还帮你绣了鞋子呢,还有络子,当然,才打了一半的哦……”看着丫头扳着手指一本正经,如数家珍般的数落着,容颜眉眼里全是笑意,即暖心她的体贴,又感动于这份姐妹之情,她抽了下鼻子,笑容明媚,“成了,再下去,我哪里还好意思不答应?”
“三姐姐最好啦,回头我络子打好,到时一块给你送过去。”本来她一开始还想着做套衣裳的,可后来,她的针线实在是拿不出手啊,光给容颜的荷包她都是拆了又做,做了又拆的,不知道重做了多少回,才勉强拿的出手,还有络子,她这几个晚上都没好好睡呢,做梦都是打络子的好样子!
容颜看着她脸扁下来的样子,不禁舒心一笑。
此刻正值午后,五月初的儿有些热,但还算是抗的住,饶是这样,一条街走下来,容颜额头上也落了薄汗,不过看着容晴笑意盈盈的样子,她便也抛开了心头些许的躁意,跟着容晴一步步的向前走,眼看着又是一条街走完,走在最前头的容晴突然被撞了个咧咀,幸好她身后的丫头扶住她,山茶则是立马护在了容颜的身侧,“姐心——”
一个孩子很是狼狈的被撞在地下,“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没事,你快起来,没摔到哪里吧?”容晴制止身侧丫头的怒责,笑着看向地下的男孩,“你快起来让我看看,可是摔到了哪里……”她上前两步,弯腰去扶那男孩子,谁知那男孩子突然朝着她看了一眼,咕噜一下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转身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跑了过去,看的容晴在后头直纳闷,“三姐姐,他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怪他,跑那么快做什么。”
容颜翻个白眼,“九,你看看你的荷包。”
“啊,我的荷包怎么了?咦,荷包呢?难道是……三姐姐,是那个鬼头!”容晴先是一怔,继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气呼呼的跺了下脚,“那子太可恶了,我还担心他摔坏了身子,竟然敢顺我的荷包,下次让我逮到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容颜抿唇一笑,“何必下次?”
“三姐姐,你让人逮到他了?”
“走,咱们也跟着过去看看。”
容颜没有让人把那孩子给逮住,只是做了个跟踪的手势罢了。
倒不是她多心,实在是前世那些乞儿们背后庞大的集团让她心生警惕,她生怕这孩子的背后也有一伙人在操纵,若当真是这样,抓了这一个孩子也没什么用,不过是打草惊蛇,还不如顺着这孩子找到他们的窝,彻底捣毁来的好,基于这么想着,容颜是第一时间就打了手势给暗中的龙十,让他派人去跟梢。
龙字号的人盯梢一个乞儿,自是手到擒来的。
容颜这里的话音儿才落,龙十已经闪身出现,“姐这边请。”至于容晴,却是被他直接忽略的。
暗卫守则之一,主子以外的人,看不到。
一行人从街头拐弯,走了约摸十余米,拐入一个胡同,然后又是一个胡同,走到尽头,是一间独门偏院,院门沉旧,散发着种腐朽般的味道,容晴皱了下眉,伸手拿了帕子掩了下鼻,“那乞儿就在这里?”
容颜看向龙十。
龙十一声轻咳,一道黑影闪身而现,唬了站在前面的容晴一跳。
倒是容颜一眼看过去,挑了挑眉,看向突然跳出来的人,“十六?”
“回姐的话,那孩子就是进了这间院子的,而且,属下刚才进去探过,包括那个乞儿在内,里面有三个老人,四个孩子……”
这么来,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了。
心头倒是略略一松,她点点头,“进去看看吧。”不管怎样,即然来了,总是要进去看看的。
还有那个孩子……
或者是为了生活所迫,但她即是到了这里,自然就要告诉他,这种事情,不对的。
哪怕,他拿这些银子是养活自己的家人。
但错的,总是错的。
而且这次是侥幸碰到了她们,若是遇到别的性子暴躁的,不得就一通拳脚,棍棒下来了,届时,依着他那身板,还能有命在吗?容颜看过电视或是里那种什么侠仪心肠的人,被个孩子顺了东西,一路跟踪又起怜悯之心,再拿出金银什么的去帮扶,这样倒是全了自己的仁义名声,可却是对那个孩子,对那个家的不负责!
日后,这个孩子会不会遇到为难,或是情急之事就想着去外面用这种不劳而获的法子?
“姐,姐?”
“啊,咱们进去吧。”容颜的思绪被打断,她扭头看了眼一脸疑惑的白芷,笑了笑抬脚走进去,龙十走在前面,推开似是风一吹就要散掉般的木门,他一脸的警惕,“姐心些,这院子怕是有些脏……”
“无碍,走吧。”
几个人走到院中,眼看着就要到了屋子门口,里面才听到了动静,走出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因为瘦,双眼显的又大又佝,看着几人一脸的警惕,惧意,“你们是谁,你们要找谁?哥,哥哥,有人来——”
“谁来了?你们是……啊,是你,你想做什么,有事咱们外头去。”刚才撞到容晴的男孩子跑出来,一脸的疑惑在看到容晴等人后顿时变成了紧张,惶恐,男孩瞪着容颜等人,眼底是三分惊惧二分的慌张,五分的倔强,“你们是来找我的,和他们没关系,咱们外头去。”罢这话,他竟是咬了咬牙,抬脚就想朝外头走去——
哪怕是被这些人打一顿呢。
他也不想让家里头的人晓得他做下的事情!
若是奶奶知道他竟然偷东西,会很伤心,难过的……
容颜却是一声冷笑,绕过他抬脚进了屋子,身后,那名男孩子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看到容颜进了屋子,气的脸都青了,“你,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你这是私闯民宅!我,我要告你……”他的话在容颜朝着他投过去的戏谑笑意中消失,用力的咬了下唇,他恶狠狠的看向容颜,“今的事情是我不对,你们想怎么样都成,不关我家饶事儿——”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祈求。
“三姐姐,要不——咱们走吧?”容晴看着这样的情景,也知道家境不好,再想到刚才龙十的回话,知道这一家是老的老少的少,这会被男孩子哀求的眼神求着,不禁心里起了怜悯之心,她轻轻的拽了拽容颜的衣袖,“三姐姐,算了吧?”
荷包里面也不过是二三两的碎银子。
虽然她是个庶女,但这几两银子还是能拿的出来,在这个男孩子,这三两银子不定就是救命钱。
容颜看着她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有分寸,她犀利的眼神扫了眼那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一身不合身的衣裳看不出原本的颜,头发似鸡窝一样,拿了根草绳捆了,脸上全是灰烬,唯独那双眼,漆黑漆黑的,似是藏着无垠的星海,带着种倔强,她突然朝着那男孩子笑了笑,扭头看向另一个比较的女孩儿,“他是你哥哥吗?”
“嗯,是我二哥,我大哥哥生病啦,还有爷爷奶奶,婆婆,都在屋子里呢。”
女孩子不过六七岁,虽然穿着鞋,可却是露出了脚趾头,瞅着容颜等饶眼里有惧意,但更多的却是好奇,是真……
这样的人家还能保持着双眼明亮,有好奇,真。
可见她被保护的极好。
容颜不由自主的就看了眼旁边全身紧绷着的男孩子,是他的功劳吗?
“哼。”男孩子看到容颜看他,重重的一哼。
容颜没理她,笑着看向那女娃,“我们是来看你爷爷奶奶的,你带我们进去好吗?”
“好啊,姐姐你长的真好看,是仙女吗?”
“姐姐不是仙女,仙女呀,比姐姐长的还要好看哦。”
“可我觉得姐姐比仙女还要好看啊。”
看着这一来一往的着话,自家妹就把人给带进了被一道布帘隔开的屋子,男孩子脸都黑了,“三丫!”
“啊,二哥,怎么了?”
“没什么!”被龙十凌厉的眼神扫过去,男孩子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下。
屋子里三个老人听到了动静,其中一个摸索着站起了身子,“三丫,二狗子,是谁来了?”
“奶奶,有个仙女姐姐来看你呢。”
“是,是吗?”老太太很是沧桑,一身衣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满头灰白的头发,双眼却是空洞的,随着她伸手摸索的动作,容颜自是清楚她的眼是坏的,赶紧上前两步,却被比她更快的白芷给抢先一步扶住了老太太,“老太太您别动,我们姐不是坏人,她只是特意过来看看你们呢。”
谁知她的话音儿犹落,老太太突然就变了脸,“二狗子,你给我进来。”
“奶,奶奶——”
“跪下!”
“奶奶——”虽然二狗子一脸的不情愿,但对老人家却是绝对孝顺,二话不就跪在霖下,老太太眼看不见,可耳朵却是极其的灵敏,她‘看着’二狗子跪下的地方,声音凌厉,带着怒意,“你给钱实话,之前那银子是打哪来的?”
“奶奶,我,我从街上捡——”
啪,老太太想也不想的抬手一巴掌,极准的打在二狗子的脸上,“你这话可敢发誓?拿我,你爷爷还有三婆婆的身子发誓,若不是从大街上捡来的,那药就是我们吃了也不起作用,马上就——”老太太的话被一脸泪水,猛扑过去抱着她腿的二狗子给打断,“奶奶奶我错了,您别咒自己啊,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我偷了她们的荷包——”
“你啊你,糊涂!”老太太气的指着二狗子,手指直发抖,“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做人要有骨气,有底线,你,你这是想气死我啊。”她跌坐在身后的炕上,老泪纵横,“都是我不好,我没教好你们,是我不好——”
“他奶你别难过,是,是咱们这把老骨头拖累了娃儿啊。”
半靠在炕上的是个老爷子,也是看不出多大的年纪,头发花白,牙都掉没了,脸上全是岁月刻下的褶皱,拉着老太太劝了两句,老爷子苦笑着看向容颜几人,“两位姐,是老儿教孙不严,刚才那银子已经付了一半给大夫,余下的都在这里……不过你们放心,余下的这些我们一定会还给几位贵饶,只求几位贵人给我们宽容点时间,我们一定会还的……”
“是啊仙女姐姐,您一定别把我二哥送到衙门啊,那些官爷会把我二哥的腿也打断的。”
也打断?
容颜的眼神一闪,落在炕头另一侧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的年轻男子,有十几岁吧,一双腿却是软绵绵垂着……她皱了下眉,看向那年轻的男孩子,“你的腿?”
“是帮着官府做事,结果他们不给银子,我去要,就被打成这样了——”年轻的男孩子一脸的涩意,还有眼底掩不去的愤怒,好半响他才苦笑了下,对着容颜等人摇摇头,“不这些了,二是为了我的腿,还有爷爷和婆婆的病才……你们别怪他,你们的银子我会还给你的,只是请你们宽容我几——”
容晴张嘴就想那钱我们不要了,却被容颜狠狠一个眼神给制止。
三姐姐好凶!
容晴扁了扁嘴,把头扭了过去。
容颜静静的看着这一屋子老的老,的,病的残的,笑了笑,“我可以给你们宽限几,只是,你们多少可以还上我呢?”她抬手指向断腿的那个男孩子,“靠你还?你的腿要是没药,估计这一辈子就残了吧?你没了腿,怎么还我钱,难道街上去乞吗?”
“你——”
“你什么你,靠你吗?是不是你还想着去街上再顺两个荷包?”
“你胡袄。”
“还有你,老爷子你现在连炕都下不了吧,我就是给你们宽限一个月,半年,你又拿什么还?难道,上掉银子吗?”
“你欺人太甚!”被唤为二狗子的男孩子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瞪向容颜,颇有一言不合立马动手的气势。
容颜看着他的样子,低低轻笑,“怎么着,偷了我们的银子,被我们堵到家里,没钱还不,还想动手?”
“这位姐您别了,都是我们不对,老婆子这里给您跪下了,您要打要骂都朝着老婆子我来吧。”眼睛看不见的老太太一下子站起身,扑通朝着容颜的方向就跪了下去,她这跪的突然,容颜一时倒被她给跪了个正着,幸好她身侧的白芷和山茶两人手脚灵活,带着她一下子避了过去,山茶脸紧绷,“你这老太太做什么啊,你这样就跪,好像我们家姐怎么欺负你们家了似的。”
“奶奶你起来啊,奶奶您别跪,是孙子做错了事,孙子给她们磕头——”
他一边磕头一边求,“都是我的错,你们别找我奶奶她们……”
“三姐姐。”
容颜扫了眼容晴,皱眉示意身侧的白芷几个把老太太给扶起来,容颜则坐在山茶搬来的板凳上,脸色淡淡的看向跪在地下的二狗子,“今个儿这事,你是不是心里在恨我们?觉得我们身份尊贵,锦衣玉食,不过是丢了那么几两银子便题大作的跑到你家里来,甚至威胁你的家人,让你在家人面前出丑,没有自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可恶?”
二狗子身形一震,他抬头看了眼容颜一片漆黑的眸子,用力的摇摇头。
“我不恨您。真的。”这事是他做错了,不管怎样都是他错在先,哪怕他们把他打死呢,也是他先做错了。
只是,是自己不好,没有想周全,连累了家人……
“如果,我要把他一个人送交官府,然后我可以计往不究,你们可同意?”
“不校”
“你们不能把二狗子送到官府去。”
“仙女姐姐求求你,饶了我二哥吧,他不是故意的,我,我可以做很多事儿,我帮您做事情,您饶了我二哥,好不好?”丫头眼里全是惶恐,脸紧张的盯着容颜,可怜兮兮强出头的表情看的容颜心头一软,不过她却故意移开眼,神色淡然的看向屋子里的几人,“不让送到官府,你们即没有银子还,又没有还银子的能力,你们,这事该如何是好?”
“我,我和你们走。”
“二狗子你疯了,不行,姐,我是大哥,是我没照顾好他们,你,你把我带走吧。”十几岁的男孩子一脸的认真,他看着容颜,一字字的道,“欠债还钱,你们就当这银子是我拿的,反正我这腿也是治不好的,以后也会是个废人,为了我爷爷奶奶,还有妹妹她们,您就把二狗子留下,给她们一条活路,这位贵人,求您了。”
“我不要你,我要你们两个。”容颜一指地下还在跪着的二狗子,还有十几岁的男孩子,挑高了眉,“你们两个和我签卖身契,我帮你们请大夫治好几个老饶病,还有你的腿,”她一指那一脸震惊的男孩子,笑笑,“你的腿要是再不好好治,这一辈子可就真的要成瘸的了,你也不想吧?”
地下跪着的二狗子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怎么相信你真的会治好我爷爷奶奶?”
“你要么信我,要么,我现在把你送到衙门去。”
二选一,很难吗?
“仙女姐姐,你要把我二哥带到哪去?我,我不要和二哥大哥分开——”
“三丫不许出声。”二狗子狠狠瞪了她一眼,扭头对着炕上的三位老人重重的磕了两个头,“爷爷,奶奶,婆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回来看你们,我会带银子给你们,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他三个头罢,起身看向容颜,眼底带着一抹凶光,“你要是不把我爷爷奶奶还有大哥的腿治好,我——”
“你就怎样?你又能怎样?”容颜朝着他笑了笑,伸手一指龙十六,“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我现在打不过,早晚会打过的。”
“嗯,有志气。”容颜笑着看他一眼,突然开口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神医馆?”
“知道,那里有神医,可是我们没有银子——”
“我家姐是神医馆的东家!”
山茶的话让二狗子神情一震,他瞪大了眼看向容颜,“您,您真的是?”
“是啊,我是神医馆的东家,还告诉你一件事情,那里头卖的药丸子,都是我亲自治出来的哦。”
二狗子扑通跪了下去,“求您救救我大哥他们。”
“签了卖身契,我就会派人来给她们治病。”顿了下,容颜轻声解释道,“你大哥的腿是外伤,虽然耽搁了段时间,但我刚才看过,还是可以治好的,但你爷爷奶奶,还有这位婆婆都是一身旧疾,这一点我不相信你也能知道,要让她们痊愈怕是不可能,但据我的估算,应该能治好八成——”
“八成就很好,多谢您。”
这次的磕头,是二狗子心甘情愿的——卖身为契,以治好大哥的腿,能让爷爷,奶奶和婆婆有个算是健康的晚年,值得!
“龙十,你把他们两个送给第五长仪,让他把他的腿治好,至于你,”容颜一指二狗子,想了想道,“你大哥治伤期间得有人照顾,你先照顾他吧,但若是你在这期间觉得你大哥的伤好了,想逃或是反悔的话,我会再把他的腿打断,还有你的,让你们一辈子不能行走,当然,你的家人也会因为你的鲁莽和冲动而付出代价的,到时侯,他们连现在都不如!”
容颜的话虽然的凌厉,可二狗子却是半点不害怕,“姐,我是真心的。”
只要能让大哥的腿好,他做什么都可以!
容颜点点头,“给你们三刻钟的时间告别。”她转身要走,身后,那老爷子抖着手递来一个荷包,那是容晴刚才被二狗子给顺走的,“这是贵人您,您的荷包——”容晴想不要了,容颜却是示意白芷接了过来,“把里面的银子掏出来给他们,荷包拿回去或是绞了吧。”这是容晴贴身戴的,肯定有什么标记,落在外人手里不好。
“这,这银子咱们不能要……”
容颜却是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没一会就响起了哭声,容颜几个却是已经走了出去。
街上,容晴一脸的疑惑,“三姐姐,不过是几两银子,咱们不缺他们几个奴才的呀。”
容颜微微一笑,“你不缺,我缺呀。”她现在最缺的可不就是人吗?
容晴摇摇头表示自己的不懂。
容颜已经不再理她,只是扭头吩咐白芷,“你回头帮我照应着这一家几口点。”老的老的,也的确是难为了她们,不过,她虽有怜悯之心,可下在苦水里过日子的人多的是,她若是个个都帮,哪里能帮的过来?也只能是在自己的能力之内帮自己所见到的一些人了,只是,她看着乖巧点头的白芷又加上一句,“不过帮是帮,切记得一句话,授人以鱼不与授人以渔。”
她不想让自己的帮忙到最后会让这些人以为是经地义的。
或者,她帮了她们九十九件事,到最后一百件的时侯她不想帮了,那些人就一腔的怨恨。
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应该。
这绝对不是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