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燚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次洛阳的宫廷政变是又一个关乎汉室命运走向的一个转折点,十常侍与何进自相残杀,袁绍带兵诛杀十常侍,天子与陈留王出奔小平津北邙山,董卓随后带兵赶到,再往后就是以平乱功臣的名义入主洛阳位列三公擅行废立,将本来已经风雨飘摇的大汉王朝推向了不可逆转的末路。
可是现在的历史走向早已因为高燚这个穿越之人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并在一系列的蝴蝶效应之下变化越来越大,乃至于现在虽然何进死在了嵩山,洛阳的宫变还是因为袁绍的缘故而发生了,只不过区别是天子没有和陈留王在一起,而是和董太后在一起。
徐庶的话固然能解开他的心结,可是世事之烦扰,如同不可预料的风雨一般,总是不期而至。
“太后,殿下,前面的路可能会有一点颠簸,您忍一忍!”
高燚正神思恍惚之间,突然被落月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他循声望去,只见一袭黑衣的落月正骑在马上,在前与数百个骑兵一面开道探路,一面回头对着马车里的一老一小二人谦恭有礼的叮咛道。
那马车本来是高燚担心落月身子随军而行吃不消从附近一个大户人家买来的,却想不到这么快就被落月派上了这个用场。
“不打紧,总比哀家之前带着协儿在山中逃难要好的多了,因为哀家的缘故而让高夫人受风寒,哀家真是过意不去!”
董太后那略显沙哑的苍老声音从车中传出,与两年前高燚听起来竟像是判若两人一般。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人,高燚本人都不例外,何况是这个幽居深宫之中的董太后呢?
落月自然看到了骑着浮云马从前军赶回来的高燚,却并没有急着迎过去,而且拨转马头,来到马车旁边,对着里面的董太后及刘协福了一福才道:“太后不必同落月客气,落月虽然不知道宫中礼仪,但是尊卑有别还是知道的,落月不过是一个卑贱女子,并不敢与太后及殿下同车而行!”
车内的董太后叹息一声,无奈说道:“我们祖孙二人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礼仪不礼仪的可讲,没有在乱兵之中被杀死,就已经是万幸了!”
这时车内的小刘协在董太后怀里哭闹起来:“祖母,协儿饿了!”
董太后听得肝肠寸断,忍不住摸着刘协的头安抚道:“协儿乖,等到了前面的军营就有吃的了!”
刘协却是不听,一发狠越劲哭闹起来,董太后也是急了,一个耳光便拍在了刘协的背上,发怒呵斥道:“怎么如此不听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再饿都忍着!”
刘协毕竟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被董太后这么一打,虽然暂时停止了哭闹,但那一张清秀的小脸上不免还是对董太后透着小孩子样的愤恨,泪珠也停在眼眶里打转。
落月见了,忙劝董太后道:“太后莫急,我这里有吃的!”
说着落月忙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块干粮来,翻身下了马来,递到了刘协手里,漾起甜甜的笑容来道:“殿下,这里有些干粮,拿着吃吧!”
小刘协清亮的眸子里闪着一丝疑惑,但在看到董太后那肯定的眼神后便接过去吃了起来。
不过这干粮似乎并不合小刘协的胃口,小家伙只吃了几口,就实在咽不下去了,但兴许是肚子里确实饿了,依旧抱着个干粮啃个不停。
高燚在远处看见,也不由得一阵叹息,堂堂一个陈留王,居然落魄成这样,当真是朝廷没有朝廷的样子,君臣没有君臣的样子了,而后面的事情会如何发展,他自己都是没有底的。
“小刀兄弟,过来!”高燚并没有急着到马车跟前去,看见何小刀也在骑兵之中,便招了招手将何小刀叫了过来,严肃问道,“是在哪里发现他们的?”
何小刀歪着头想了一想才回道:“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一个山洞里,弟兄们本来进山要打点野味来吃,却不料在山洞里面发现了他们,当时两个人都已经冻晕过去了,我们救回来之后主母帮忙救醒过来,然后就意外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说到这里,何小刀压低了声音提醒高燚道:“主公,我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假冒的啊。
高燚摇头:“不会,我见过他们,这不会有错,我只是奇怪陛下现在去了哪里,你们可有在附近细细搜索?”
何小刀顺着高燚的目光看向董太后和小刘协,摇摇头道:“附近弟兄们都已经掘地三尺找遍了,再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身影,倒是发现了许多倍杀死的太监的尸体,还有一些疑似董卓军和白波贼的士兵,化装成了平民,都在打听皇帝的下落!”
见高燚疑惑地看他,何小刀笑了一下:“属下毕竟也是在白波贼里面待过很久一段时间的,自然对他们的特点很了解,而董卓的人大多都生得粗野彪悍,寻常的平民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高燚用手戳着何小刀的脑袋,哼了一声道:“看不出来这个脑袋瓜子还挺好使,那天我劈开看看里面究竟都是什么东西!”
何小刀立即连连摆手:“别别别主公,这个可是万万使不得的,我这脑子里都是肮脏污浊臭气哄哄的脑浆骨髓,一点都不好看的,主公倒是应该把董卓那个肥东西的脑袋砍下来当酒杯用这个倒是正经事情,不然弟兄们的日子都会不好过了!”
高燚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来,做出一个高难度的口型来,对着何小刀骂道:“没你的事了,滚!”
“诺!”何小刀听了,还居然真的就从自己的马背上面跳了下去,把自己干瘦的身材圈成一个圈,十分圆润地滚到远处去了,看得士兵们哈哈大笑。
董太后听到了士兵们的笑声,注意力也从小刘协的身上转移了开来,循声望去,自然也见到了渐渐策马而来的高燚,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又端起了在宫中时的威严来,朝高燚轻笑了一下:“高将军,好久不见!”
高燚立即滚鞍下马来,拜伏于董太后的车驾前,低头而道:“臣高燚见太皇太后安,一别两载,太后的气色依旧这般好!”
说着高燚又朝小刘协拜了一拜,口中虔诚道:“见过陈留王殿下,微臣来迟,请太后与殿下降罪!”
落月还从未见到高燚这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虽然如此,也是款步走到高燚身旁,跟着下跪于地。
董太后正要唤高燚与落月平身,话未及出口,倒是小刘协突然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小手指着高燚对董太后说道:“祖母,这个大哥哥孙儿见过!”
高燚赔笑道:“陈留王真是好记性,怪不得,怪不得——”
后面的话高燚没有说下去,这要是说出来,就又是杀头的大罪了。
董太后明白高燚是话中有话,也不说破,摆摆手示意高燚与落月起身来,复又将小刘协给揽在了怀里,幽幽说道:“怪不得宏儿想要立他做太子是吗?”
落月不明所以地看向高燚,她虽然比寻常女子多见识很多世面,但是对于政治场中这些尔虞我诈的斗争却是并不明白,她的原则向来是能动手的事情就尽量不吵吵,只不过跟了高燚之后脾气稍微见好了那么一丢丢而已。
高燚可是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对着落月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了下眼色,而后才满脸笑容地对董太后道:“微臣只是地方一介郡守,对于立储之事不宜过多置喙!”
“果真如此吗?”董太后呵呵笑着,缓缓说道,“可是那一日在宏儿面前说不是不同意废长立幼,而是说只是时机未到的又是谁?”
高燚心中一震,这本是他与刘宏说过的私密话,怎么反倒传到了董太后的耳朵里,看来当日要么是刘宏寝殿里的人没有走干净,要么就是十常侍早已安插了秘密人将高燚与刘宏的对话听了出去,又传达给了幽居深宫之中的董太后。
确切地说,是貌似幽居深宫之中的董太后。
见高燚不言语,董太后继续笑着说道:“这件事情,高将军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宏儿虽然已经驾崩,但是好在还有协儿在,只要高将军能保得哀家与协儿还宫,孤立那个何家的小贱人,哀家定保你日后平步青云!”
说到这里,董太后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落月,和蔼可亲地问道:“高夫人,哀家听说你添了一个千金,正巧协儿并没有许定良家女子,不如我们结一个亲家如何,待她长大,便让协儿迎娶她过门为王妃,也说不定,是高皇后了!”
落月啊的一愣,这董太后的性子转变得也太快了吧?本来已经站起来了的她又跪了下去:“玥儿怎堪配得上陈留王殿下,太后要三思啊!”
高燚却是心中冷笑,果然女人的政治野心疯狂起来也是不输于男人的,怪不得历史上有那么多的权势擎天的太后,可是这个董太后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