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意赶在皇城落钥前回到了常麓宫。进入偏殿,还来不及换下出行的衣服,便看到李云安正坐在椅子上等她。
大殿里,四盏鹤灯只燃了两盏,搁在案上的烛台,也多半暗着,李云安整个人便笼在阴影中,看不清面上神情。
“圣……圣上?”魏如意迟疑了一下,马上便恢复镇定,一边往内走,一边笑道,“今儿政务不忙?怎么这个时辰赶来见如意?”
“你去哪了?”李云安问道。
魏如意拿着火折子,一边就近点燃了烛火,挑了挑眉笑道,“宫里呆的闷,如意出去散散心。怎么,不行啊?”她侧过身,斜睨李云安,丝毫不掩傲慢之态。
李云安缓缓站起身,走近她,有些低气的隐忍在眉宇间盘旋。“朕担心你。如意,你知道朕为何留你在宫里。朕答应过要保护你,可你一声不吱就出宫,你知不知道朕很着急?”
“圣上是怕摄政王对我不利?”她嘲弄的笑着。
李云安实在不懂她到底怕不怕景承煜。说不怕,可在狩猎场上,她明明已经吓的丢了魂,他这才想着要护她在眼皮子下;可要说怕,她又为何是这般满不在乎的态度。
见他面起犹疑,魏如意敛了敛盛气,娇声道,“好了,如意知道圣上心疼如意,是如意不好,出去散心也没通禀,这样好了,等如意下次想出宫时,一定事先秉明圣上好不好。”
她满不在乎的语气让他不安,也有些怨怼。她难道不晓得,为了在摄政王刀下救她,他豁出去的是什么代价吗?
看到他还是不开心的样子,魏如意有些不耐烦了,便扬起手假装打哈欠,敷衍道,“圣上,如意出去一天,有些倦了,圣上要是没什么事,请回吧。”
李云安听出她有意在轰赶自己,心里到底有些郁闷,叹息一声,刚要叮嘱她好好休息,视线却落在她袖口处,怔住。
一滴血迹。他心头一震。无数个疑问随即闪出,却忍住没有发问。
因为他早已发现,眼前的少女很多时候并不对他讲真话。
即便他问,她也不会如实相告吧。那么便有更大的疑问出现了,她究竟去了哪,又发生了什么?要是她自己遇到了危险,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吧。
李云安眸色古怪的盯着她。她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也懒得揣摩,又笑着唤了声,“圣上,不早了。”
李云安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道,“是,是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随后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魏如意便收敛了笑意,略挑了挑眉,随后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反转袖子,看到了那处微小纰漏。略顿了顿,一丝冷笑爬到唇边,“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姑娘。”宝婵惊慌上前,捧着她袖子不安道,“这……”
“怕什么。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他看到了又能怎样。在过不了多久,本姑娘要玩的游戏就结束了,也不必再理会他。”漫不经心说完,她一路打着哈欠走向了内殿。
宝婵愣在原地,只觉浑身发凉。
李云安返回寝宫,心中却始终被一个个疑问萦绕,忽而他停下脚步,对身旁的刘公公道,“你觉得她今天去哪了?”
刘公公佯装不安,道,“呦,这个奴才可不敢猜。”
李云安不满的看他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带着几许无奈道,“要不是你告诉朕,朕都不晓得她出宫了。她,她到底有没有把朕当一回事啊。”
少年初次动情,却患得患失,一边无尽付出,一边回馈有限,骨子里不觉皆被爱情的苦楚萦绕。偏又没有人替他开解释疑,让他更加烦恼郁闷。
“圣上,要不要奴才安排人盯着姑娘?”刘公公适时建议道。
李云安想也没想便答应,“好。”刘公公刚要应差,转眼间他又反悔了,“算了,朕不想让她觉得朕不信任她。”
说罢,负手落寞前行。
刘公公皱了皱眉,只好跟上。
牢城营里,沈沐清施救后,那些人的病情再度被控制住,但查探的结果却一如之前。仍旧无法确定,他们是在何时何地吃了相克药物,已使沈沐清开的方子失了效力。
她缓缓起身,叮嘱宫里派来的医童好生照顾这些病人,随后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外走。刚到帐子前,便惊讶的发现,帐外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
那些人都是疫民,里面也包括那个抱孩子的女人。他们一见到沈沐清,便呼啦啦围上来,一定要她给个说法。
“沈姑娘不是咱们不愿意相信你,但这接连有人吐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不说,咱们也不清楚,这样下去,咱们也不安心啊。”
“是啊。姑娘你就行行好,告诉我们实情好不好。”
这些尚是和善的。还有脾气暴躁激进些的,见沈沐清不应声,便大呼小叫道,“要是你真没本事,便不要硬装救世主。真拿咱们平头百姓的性命不当回事吗?”
“对,我们要说法,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方子有问题。你沽名钓誉,害怕被我们发现真相,所以故意隐瞒着。”
一时间群情激奋,倒像是要把沈沐清活拆了一般。幸好,沈沐清的周围有差役护着,但饶是如此,那十几号差役也难敌那百余号被怒火点燃的疫民。双方紧张对峙。
眼瞅事态便要恶化下去,却在这时,又有人火上浇油。
那个叫丁江峰的差役不知从哪冲了出来,手握水火棍,照着手无寸铁的疫民一顿殴打,一些孱弱的瞬间被打翻在地,痛苦哀嚎。
队伍前面的人,听到后面的惨叫声回过神来,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纷纷叫嚣着冲差役们厮打过去。
沈沐清被裹挟其中,眼瞅着便要遭殃。就在这时,听到一声爆喝,“住手!”接着向安带着大批禁军冲上前,将双方隔绝开,并将沈沐清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骚乱的疫民被震慑住,景承煜寒着脸走了过来,疫民畏惧他,不自觉的纷纷让路,但眼睛里却都带着敌视的意味。
“本王刚刚走开一会儿,这里就出了这么大乱子,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