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景承煜一拂袖摆,请他入座。
他额头冷汗不受控的滑落下来,连忙谄笑道,“下官不敢。摄政王在上,哪有下官坐的道理。”
“你站着,让本王仰着头跟你说话吗?”景承煜看他一眼,他马上像触电一般,一屁股跌坐下去。
“喝茶。”景承煜指了指茶杯。这会他不敢拒绝,哆嗦这手捧起茶杯,舔了一口,连味都没咂摸道,便拍马屁道,“好茶,上等好茶。也只有摄政王才配饮这等好茶。”
“是吗?”景承煜懒懒的应了一声,随之坐起身。“右相大人,你可知本王为何单独留你下来吗?”
魏士成一个激灵,慌张从椅子上滚落下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下官不知,还请摄政王明示。”
依他做官多年的经验,主子往往越是和颜悦色,便越有风险。尤其对方还是景承煜,那可是个玉面阎罗,谁能平白在他面前讨到笑脸呢?就凭刚刚堂上那几句话吗,绝无可能。魏士成已经感觉到,景承煜请他落座喝茶没那么简单了。
景承煜却笑吟吟,曼声缓语道,“怎么还跪下了?快起来。”
“下官,下官请摄政王明示。”魏士成不敢起身。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砸落在玉石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景承煜眸子里蕴起意味深长,略抿了抿唇,也不再劝他,问道,“右相大人,在本王的记忆里,咱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交情。”不但没有交情,昔日还是剑拔弩张的对手来着。
魏士成脖子一僵,顿觉头颅千斤沉重,艰难的无法抬起。这是到了算账的时候吗?怎么来的这么快啊。他心中叫苦不迭,嘴上却带着哭腔道,“下官昔日多有冒犯,但下官早已迷途知返,还请摄政王既往不咎,给下官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欸,右相大人这是什么话。本王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啊。本王想问的是,大人为何如今,屡屡出手相助啊?”
刚刚在瑞希堂前殿,右相再度出乎景承煜所料,发出惊人之语,他力排众议,请旨不必重惩那些刺客。给出的理由,竟是先帝治国素来仁厚,所以不宜在先帝尸骨未寒之计,在兴大刑。
其余臣子自有不服,以为他说的尽是歪理。他便将臣子们之前力保信王不死那一套说辞摆了出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怼的那些人哑口无言。
他得意不浅,可景承煜却起了疑心。世人从来无利不起早,他不相信魏士成这么做没有居心,这才私下召见以作试探。
现下他的反应,虽没有明示出他的私心是什么,但也足以让景承煜看出来,他果然居心不良。
魏士成到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太慌了,怎么就怕他成这样,露出了马脚。他强控自己镇定下来,眼珠转了转,道,“下官这么做,就是为了示好,向摄政王表明下官的一片忠心。”
说完偷偷抬头,研判景承煜的反应,见他脸上古井无波,双眸犀利冷锐,竟是半点不信。
不慌,不慌。魏士成暗掐手心,灵机道,“哦,还因为摄政王对小女有大恩,无论如何,这个恩情下官也要报答的。”
“大恩,何处谈起啊?令女公子救本王在先,要说报恩,也该是本王来报啊。”景承煜幽幽道。
还是不行啊。魏士成再度感觉到了身子发僵,大脑空白,他粗喘几声,只好抛出最后救命稻草,“其实,这是沈姑娘的意思。下官之前见过姑娘,聊过几句,姑娘没有明示什么,但下官斗胆揣度……揣度……”
搬出了沈沐清也不知是否好使,因为,沈沐清的话极是含糊,他也因为自己别有心思才去琢磨了一番。这样的事,若景承煜认真计较起来,不会不想痛他的初衷。所以,最开始,他才没有直接吐露这件事。
景承煜听了他的话,终于有了反应,修挺的眉峰挑了挑,喃喃道,“是夭夭的意思?”随之,马上明白过来,是沈沐清担心他为难,怕臣子那关难过,所以才会借了右相之口成事。
也亏得这右相别有用心,否则一般的人绝不会上道。
既然这魏士成歪打正着帮了自己,说不定日后还有利用之处,景承煜便敛住了犀利之势,款款一笑道,“右相大人快起来吧。你是老臣,本王还年轻,以后少不得要你照拂呢。”
回公主府的马车里,永福问沈沐清,“刚刚那男子是谁?”
沈沐清不愿提及米禽嘉炎,便打马虎道,“哪个男子。”
“你别赖,我可全都看见了,快说,那俊美郎君是谁?莫不是你改换心意,打算抛下了姓景的,寻个好的了?”看样子永福对米禽嘉炎的印象不坏,或者说是她对景承煜的成见仍深,所以但凡有男子接触沈沐清,能让她改变心意,她都支持。
沈沐清听她的话实在不像样子,嗔道,“嫂嫂,那是羌人。是北凉渤海王。”
“是他?”永福褪去了笑意,要是羌人那就算了。在大饶人眼中,羌人代表着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不能多相与的。
她懒懒的抚了抚肚皮,道,“清儿,李云福和李云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水清说,他们在常麓宫的守丧仪式上闹事。”
虽然听了水青的解释,但她想不通,这两个素日狼狈鬼混在一处的表兄,为何会在常麓宫失仪。他们又不是不懂规矩的毛头,岂能不知殿前失仪犯的是大罪。
沈沐清已经被这事搞得一万个不爽,遂淡淡道,“还不是因为一个女人,右相家的女公子。”沈沐清也是从李云安的口中得知的。事后见过魏如意,她也一时无法相信魏如意会是挑起两位皇嗣闹事的元凶。
毕竟那少女太过天真清纯了。
“哦?”永福刚刚褪去的好奇再度被挑起,“右相家的女儿我知道啊,好像是叫……魏如意吧。”
沈沐清一怔,眨眨眼看着永福,带着些许困惑。右相家有女儿,连她也是刚刚才得知,那小女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在此之前,满盛京无人知晓,怎么她嫂嫂竟然会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