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轩自以为开出了一个任何人都该无法拒绝的条件,更何况是沈沐清这样一个心思通透的女子。她即便看淡权势,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起码为着自己的家族,也没理由拒绝他的。
但是,他又算错了。
沈沐清目光清冷的盯着他瞧了那么一阵,忽而“嗤”的一声笑了。“以前,只当做白日梦的是书中的蠢物,没想到今天竟活生生的见到了一位。李云轩,你是有多不自量力,才会口出这等狂言?”
她肆无忌惮之语让在场的李云轩随从人人变色,个个拧眉立目瞪视着她,一副要将她当场拿下,绳之于法的模样。
相较之下,李云轩倒是很淡然,微微一笑,不减轻狂道,“清儿,朕看是你在做梦吧?从前,景承煜活着,你讲这样的话,朕或要斟酌一番。但现在,他的游魂早已入了地府,你这般讲,是以为还有什么可倚仗吗?”
一副已经吃定她再无退路的姿态。
沈沐清一边与他周旋之际,一边暗暗合计了一下——殓房内搁置的尸体显然不是景承煜的,也既景承煜完全是诈死,他这么做,极大地可能是想迷惑李云轩。因此,在景承煜重新露面之前,她绝不可以透露出他并未罹难的真相。
而要瞒过狡猾如狐的李云轩,她要做的便是相信景承煜已死,并因此而生出复仇之心。想到这里,她忽然顿悟,当时景承煜为何不对她和盘托出计划,并且安排卫良允带她出城。
原来,他就是怕聪慧如她早早勘破真相,继而不得不为了圆下这个谎言,兵行险招。他比她多看了几步,而她终究太任性,还是陷入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局面中。
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便只有演好这场戏以保住真相了。
趁着李云轩为对她做防范之际,她忽然抽出短剑向前一跃,直奔李云轩的胸口刺去。她功夫不高,但架不住出其不意,加之,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更具威胁的卫良允所吸引,一时间倒没人会想到她会率先发难。
等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蹿到了李云轩近前,那柄剑也将将要刺进李云轩的身体中。
李云轩顿时大惊变色,一时脚步踉跄不知如何是好。身后侍卫反应过来,高呼一声,“保护皇上。”接着,呼啦啦数柄刀剑刺向了沈沐清。
卫良允见势头不对,以更快的速度突至沈沐清身后,用力一扯,避过那些欲置她死地的寒刀冷剑,然后挡在她身前与那些荷甲侍卫大战在一处。
沈沐清失掉了先机,再想靠近李云轩行刺,已是来不及。她懊恼不已,随即也翻转手腕,将短剑舞动生花与那些战力较弱的兵丁打在一处。
一时间,宗正寺门前金戈交鸣,冷光四射,人影翻飞,血溅长灯。
李云轩已经被人护着退到了安全地带。他铁青着脸,好久才缓过神来,眼见沈沐清被人围困住,却仍不放弃抵抗,便咬牙切齿道,“给朕抓活的。”
他对沈沐清已生了执念心,大有一副不得此人决不罢休的之心。
时间在一点点虚耗尽下去。沈沐清虽然功夫精巧,并且那些侍卫不敢伤她,只采取围而不杀之势,她还能暂时不被对方擒住,但体力已经衰减的极为厉害。若再无转机,恐怕不久之后,她还是会因耗尽力气而束手就擒。
至于卫良允,对方采取人海战术,又没有得到命令不取他性命,因此他应对起来更加惊险,一时间也没有精力分神去护沈沐清了。
就在他们二人败势已成定局时,凭空里忽然杀出三个蒙面人。这三个蒙面人功夫极高,伏虎游龙般冲进厮杀战群,三两下便将两股包围圈撕开了口子。
远处观战正自得意的李云轩见状,惊愕问道,“那是什么人。”随侍也是一脸蒙,观察了一阵,方讷讷道,“不像是咱们饶人的身手。”
李云轩脑海中瞬间浮出羌人二字,却又不明白,羌人为何会多管这码子闲事。定了定神,他冲着那三个蒙面人喊道,“三位可是北凉来的英雄?眼下这桩事是我们大饶内部的事,朕劝三位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为首的蒙面人,冷嗤一声,一翻身将沈沐清护在了臂弯之下,一转手捏碎了一个冒进兵士的喉咙,才对李云轩喊道,“称英雄,咱们可不敢当。不过据我所知,大饶景帝是个已经土埋半截的老头子,你这冒牌皇帝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完全是一副不屑的口吻。
李云轩额角青筋蹦跳,没想到他以礼相待,对方非但不领情,反而还敢嘲讽他。遂也不再废话,寒着脸,手指一点,下了必杀之令。
那蒙面人完全不将此事放在眼里,一边游刃有余的对付攻来的士兵,一边贴近沈沐清的耳边低语道,“小丫头,这回本王也救了你一命,咱们扯平了。”
沈沐清听出他是米禽嘉炎,并不领他的情,想从他臂弯处挣脱出来,他却唬她道,“别动,刀兵无眼,伤到你可就不好玩了。”
说话间,他胳膊用力,沈沐清顿觉整个身体被牢牢箍住一般动弹不得。她低声骂了一句“无耻。”
米禽嘉炎笑道,“骂我无耻。那不如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乖乖跟着我,一个是你被那个假皇帝擒住。你选哪个?”
哪个沈沐清都是不愿意选择的。不过相较之下,被米禽嘉炎带走还勉强能接受。于是她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
米禽嘉炎徒手握住了一把刺过来的剑,微一较劲,剑已断做两截,他捏着断掉的剑尖往回一松,那握着半截剑身的兵士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命入黄泉。
一捧热血喷洒而出,腥气直扑到沈沐清的脸上,她皱紧了眉头,却看到米禽嘉炎露在黑布外面的眼睛,正弯弯的冲着她笑。少了几分冷厉,多了三分俏皮。
只听他死不正经的调笑道,“小丫头,这才对嘛。你乖乖等一会,等本王杀尽了兴,就带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