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被害一案,尚在三司取证过程中。景承煜因与其有旧恩怨,是以也被算作怀疑的行列。都察院派人传了口信,着他在府邸候命,不便随意走动。
景承煜坦然应承下来,当真便安心呆在府中。
午后无事,畅园中红梅开的正烈,花红如火,叶翠似蜡,正是臻赏的好时节。他手捏秘色瓷酒杯,信步至园中,为眼前佳境所迷,只叹身边没有沈沐清相陪。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极有可能麻烦缠身,不想沈沐清卷裹其中,便也忍着没叫人去请她来。
孑身落影似孤鹤,掩映在梅林之中,人景几欲浑然一境。
顾妙妙赶来时,他已在梅林中静立良久。
站在梅林外面,顾妙妙眼圈再度泛红,攥紧了手心,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哭出来。等到情绪平复了,方冲着景承煜的方向福了一礼,说道,“侯爷大安。”
景承煜扭过头,目光卓然,瞬息已经瞧出她情绪异常,却隐忍着不动声色。淡淡道,“你来了,过来一起赏梅吧。”
说的好不走心,仿佛她过不过去,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顾妙妙心里一阵发酸,却强挤出笑道,“好。”
她袅娜身姿走到了他身旁,满眼热情的仰望向他,而他,深邃的眸中只见花影,根本没有她存留的余地。
“今年的花开的好艳啊。”她始终看着他,“总算不负赏花人。”
景承煜笑道,“是啊,自得缘法,守住花期,开得这一季,却未必有下一季。”
顾妙妙微微怔住,凄凉接口道,“那人呢,人也该抓住机会,有花堪折直须折吗?”
景承煜这才低头看向她,黝黑的眸子就像古潭幽深,莫测不见底,他忽而嘴角一勾,晕出动人的邪美笑意,“那也要看当折什么花?有些花是带刺的,折错了,会伤到自己。”
顾妙妙怔仲着问道,“若是以人来比花,妙妙在侯爷心中算是哪一种?”
“你想做哪一种?”景承煜不答反问。
顾妙妙略显忧愁的蹙紧了眉,低声喃语道,“自然是解语花。”
景承煜轻笑一声,再度把视线投递至前方,曼声道,“做了本侯的解语花,只怕你兄长也不答应吧。”
一语言必,顾妙妙当即变了脸色,眉间挤蹙着慌张,“侯……爷?”
景承煜眉毛一挑,“怎么,当真以为本侯为美色所迷,心智不明了。你兄长孙资……他原来叫什么啊?”
顾妙妙惊恐的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承煜却不着急逼她交代什么,继续像猫耍鼠般玩味道,“不说也没关系。金河顾家已是获罪之族,本就不该随意暴露身份的。”他看向她,继续道,“而你们兄妹却冒险来京里,是打算为顾家报仇吗?”
顾妙妙整个人抖的如秋风落叶一般。巨大的恐惧包裹住她,已让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迷恋。
她只觉得此时的他殊为可怕,像一堵山迎面挡住了她的退路,又像一汪潭,将溺毕她所有的生机。
“侯爷,都……知道了!”她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景承煜哼笑一声,道,“这种事情能瞒多久呢?你放心,本侯揭穿你,没打算把你怎样。本侯的亡母也姓顾,说亲近些,咱们有一脉血是相同的。本侯只是不想见你们不自量力,轻取灭亡,再次把顾家拉进万劫不复之境。”
说话间,他目光犀利起来,紧盯顾妙妙道,“顾家族人,现在何方?”
顾妙妙瑟缩着摇头,“这个,我……不能说。”
“不急,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本侯。”景承煜悠然的伸出手,拈过一支花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果然是暗香浮动啊。”他笑着说。
顾妙妙搞不懂他到底想怎样。忽然间有想远远逃开他的冲动,便福身道,“对不住了侯爷,妙妙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告辞了。”
“诶,既然来了,就暂时不要走了。这一园好梅还有许久花期才落呢,等花落时,你再走不迟啊。”景承煜似笑非笑的对她道。
顾妙妙顿觉心底一片凉,转身便要走,却瞧见两个跨刀侍卫拦住了她去路。她惊恐转头,喊道,“侯爷……”
景承煜轻轻摆手,“带下去吧,着人好生招待着。”
接着顾妙妙便被禁在了侯府之中。景承煜拘禁她,一来是想让她告知顾家下落,而来也是想拿她威逼孙资停手。
孙资既然为了报仇,不惜成为一个阉人,其心之坚,恐怕不能劝动。景承煜也只希望,他能念在亲情的份上,迷途知返。
毕竟,对于这样一个本来也姓顾的人,景承煜实在不忍下手。
又在园中站了一会,景承煜拣了一枝开的最好的梅折下,然后交到了莲华手中,叮嘱她把花拿去给沈沐清。
这枝梅递到沈沐清手中,她笑着让锦秋找出来一只青彩梅瓶,将花插了进去。
“侯爷在做什么?”沈沐清一边歪着头欣赏那瓶花,一边问莲华。
莲华便说道,“现在三司会审废太子亡故一案,上面递下话来,不让侯爷随意走动,这两天只能拘在府中了。”
沈沐清并不惊讶,平静问道,“那他这两天可吃的好,睡的好?”
“一切如常。”莲华说着,旋即问道,“清儿,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无需担心什么,该来的总会来,但,船到桥头也自然直。”沈沐清笑着说。
莲华也笑了,摇头道,“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和侯爷。行了,我要回去复命了。”刚转身,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头道,“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顾妙妙被侯爷给囚禁了。”
“啊?”沈沐清惊疑了一声,略一思索,便全然明白了,笑道,“这样也好,侯爷的心病也快了了。”说的是顾家的事。
但莲华并不清楚其中内情,她只是笑着拍了拍沈沐清肩膀道,“我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不用在继续费力演戏了,打今起,你想去侯府便去就是。再不用有什么顾忌了。”
沈沐清只是笑了笑,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