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夜,屋子里只有晕黄的烛火在跳动。偶尔噼啪的响声,沉落的静谧之中,分外惊人。
沈沐清被景承煜圈固在身旁,身体僵直的几乎不敢动,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其实,像这样躺在他身旁,并非第一次。但与从前特殊的情形不同,这一次她既没有难解的心事,也不因悲伤的情绪而迟缓掉了注意力。
此刻,她是异常清醒的,敏感的神经像生出了触角,既真切的感知着身旁倚躺着的男人每一寸贴近她的肌肤,每一丝心跳,每一缕呼吸。
太难受了,既期许而又异样别扭的难受。
这样的时刻,最令人不安的便是安静,安静使得空气也变的微妙起来。
沈沐清轻微挣扎了一下,景承煜看向她,问道,“不舒服?”
“不习惯。”沈沐清回答道。干涩的声音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景承煜笑了,“还有一年,你就会彻底成为我的妻子,莫非你一直都没梳理好这样的觉悟吗?”
三年之约再度被提及起来,沈沐清惊讶的抬起头,透过微弱烛火照射过来的暖光,看着景承煜的脸。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梦呓般的期许,像是一个对美好未来生有无限憧憬的孩子一般。这是迥异于任何一个时刻的景承煜。不再嚣张,不再邪气,也没有狡猾和深邃。甚至连他往日布满压迫感的那种温柔都没有。
纯粹干净的,让她觉得都不真实。
这是卸掉了所有伪装后的他吗?
难道在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期许不是权势或者复仇,真的只是自己吗?
沈沐清被夹击在了怀疑与困惑之中。
见她一直看向自己却不讲话,景承煜幽幽叹了一声,自说自话道,“景承煜,你好失败,看样子,夭夭并不相信你的心意啊。”
沈沐清惊愕中,赶紧辩解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景承煜玩味似的看着她。她垂下了头,露出的柔白脖颈在烛火中,添补上了淡淡的橙色光晕,看起来更加细腻完美。
那是世上最顶级的瓷器也不成有过的细腻。
景承煜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强逼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屋中虚空处的幽暗。
沈沐清完全没有意识到景承煜的反应,沉寂了一阵,才缓缓开口,“我没有怀疑过你的心意,只是……”
“你本就不需怀疑什么,我即便负了天下所有人,也绝不会负你的。一缕魂兮孤寂的太久,最期望的便是找到另一缕相应的精魂,我生得有幸,找到了,又怎舍得放手?”他不敢看她,却字字咬的真切,如同这些字眼个个为刀,剖心剖肺在给她看。
沈沐清彻底沦陷了,之前裹挟着她的种种怀疑和不安,在这一刹那才算彻底土崩瓦解。
她咬紧嘴唇,迟疑着伸出了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无声的回应。
景承煜身体微颤,他缓缓的扭回头,眼底是难以掩藏住的惊喜之色。他知道,这一刻,他的夭夭回来了,终于在一次站到了他生命之侧。
屋外有长风呼啸,似为这对佳侣重修旧好而欢呼。
黑夜在浓,也没什么可骇异的了,她有他,他也有她,相互携手走下去,总会走到光明处。
静谧被门外的一声轻唤打破。那是在天平别苑盯梢归来的下属等着汇报。
“就在外面说吧。”景承煜冲着那人吩咐道。好不容易能与沈沐清这样亲昵的相处一刻,他不想就此被打扰。
“是。”门外的人短促应道,接着便把见到孙资带人去了天平别苑,离开后,太平别苑起火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沈沐清听得惊愕连连,景承煜却只是微微蹙了眉。等那人回禀完,他问了一句,“确定那人就是宫里的孙公公?”
“属下听他与太平别苑守卫交谈时,自报的家门。错不了。”
“行了,你退下吧。”景承煜冲着外面淡淡说道。
那人应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这时,沈沐清爬了起来,问道,“怎么会是他?”
这孙资她再熟悉不过,前世便是李云轩的爪牙帮凶,可他为李云轩甘当卖命走狗,也是在李云轩登基之后啊。何以现在就对李云轩马首是瞻了?
景承煜的脸隐在了黑暗出,阴郁的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凭直觉,沈沐清也感觉到了他有震惊。
“侯爷要等的答案是他吗?”沈沐清试探的问了一句。
景承煜的手在她肩头轻抚,宽大的掌心处有些潮热。许久后,他才怅然道,“没想到,顾妙妙背后的人竟是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沐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景承煜也翻身坐了起来,看她一眼,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金河顾家吧。”
“记得啊。”这种事沈沐清又怎么会忘呢。要不是因为金河顾家的缘故,景承煜也不用和顾妙妙虚与委蛇的接触。要不是因为这个顾妙妙,他们之间也不会多生许多无畏烦恼。
“顾妙妙是顾家的人没错。之前我便怀疑她故意接近我,有所目的,事后也证明,我怀疑不错。但……”
“唆使她接近我的人不是李云轩。李云轩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沈沐清眨了眨眼,“我知道,你说过顾妙妙背后还有高人。”
景承煜点头,“开始,我自以为是有高人知道二十年前顾家旧事,以此诓骗了顾妙妙接近我,谋着不可知的目的。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错了?”沈沐清大惑不解。
景承煜道,“先使我产生怀疑的,便是顾妙妙对我坦白了她与李云轩之间的利用关系。她这一坦白,貌似让我对她打消了疑虑,可同时也让我明白了,李云轩或许也是他们有意接近的目标。”
“你是说,顾妙妙和她背后的高人,想对付的是你跟李云轩?”沈沐清震惊了一瞬,却还是参悟不透其中的关节。
世人眼再不明,也该知道景侯爷和信王之间根本就是敌对关系,既如此,又会有什么理由,要把这两个人同时看成敌人呢?这太不合常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