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沈沐清犹豫着,还是打算去看看谢,凌二人。虽说景承煜是在为她解气,但如此杀戮只会徒添他的罪业,她不想也不忍。
谁知刚刚拉开大门,门前便有暗卫出现,拦住了她。
沈沐清当即不满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有命,今日京中不太平,姑娘还是安心呆在卫园的好。”一个侍卫拱手道。
沈沐清脸色一沉,斥声道,“这是软禁我?”
“侯爷是为姑娘着想。”侍卫机械回复道。
原来景承煜已经猜到,她或许会良心不安赶去救人,便连夜下令让人阻拦住她。于他而言,放任谢妙烟和凌蓉巧去死,还有另一重深意。
这两个人的父亲素来是李云轩最坚定的党羽,此际他便是想借她们命丧一事,在她们的父亲与李云轩之间铸下衔恨。
毕竟表面上害她们的人,曾是李云轩一手宠大的宵小。
唯有如此,才能一点点剪除掉李云轩的羽翼,让他做出放手一搏之事。
这些话他本可以讲给沈沐清听,但他却没有信心,沈沐清还愿意听他说吗,或者还如从前那般信他吗?
沈沐清运足了气,看着阻拦自己的侍卫,怒喝一声,“让开。”
侍卫们不为所动。卫良允被喧闹之声给引了出来,一见这架势,当即不问缘由的站到了沈沐清这边。
他抱着胳膊冷睨着他们,道,“这里是卫园,你们主子的手也伸的太长了吧?”
“卫公子,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公子见谅,不要让小的们为难。”说话间,他们围拢在一处,眼瞅便有剑拔弩张之势。
沈沐清虽有不满,却不愿见他们真的动手,冷哼一声,甩手退回园中。本想大干一场的卫良允见她回去,有点摸不着头,一边恶狠狠的点了点那些侍卫,一边翻身追回府中。
沈沐清已经扯下斗篷进了屋。卫良允追了进来,问道,“这是咋回事啊?瞧门外那架势,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可不是拌嘴这么简单啊。”
沈沐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并未是卫良允不可信,但他那张没把门的嘴,实在是……
卫良允见她不说,急得抓耳挠腮。热锅蚂蚁似的在屋中踱来踱去,忽而停下脚道,“好,你不说是吧,我总有问清楚的地方,你等着。”
说完,不等沈沐清拦他,一转身人已经没影了。
卫良允赶到侯府兴师问罪时,景承煜的客堂中正在迎客。外放三年的知州马呈祥,近日奉旨返都。
他是清流中的一根硬骨头,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却也有不少品性高洁,不肯折节的官员以他为榜样。是以,他是景承煜极力要争取的人。
恰好,今天托元岐搭线,将此人请进了侯府。
宾主落座,品过茶后,景承煜便将话题引到了重立东宫之上。这事他和元岐早已商议过,今日再提不过是想听听这马呈祥的意思,毕竟他若是肯具名上书,必定有不少愿意跟随者。
这马呈祥也当真是傲骨。面对景承煜敛性的礼贤下士,他翻眼轻哼一声,一张嘴就是炮儿响般的话。“自古军不涉政,侯爷是带兵之人,又在斩衰之期,不思避嫌,反而要插手参与东朝事,不觉得不合适吗?”
又面向他的座主恩师道,“按理祥乃晚辈,本不该当着尊者,贵者如此失礼,但是老师,事关国家法度,纲常,祥纵使僭越了,也不敢不禀直而言。”
一席话说的景承煜和元岐皆是一愣,接着相继哈哈大笑起来。
元岐便点着马呈祥对景承煜道,“侯爷,马大人这烈驹的名号,名不虚传吧。”
景承煜赞许的看着马呈祥,并不因为刚才的那番话而生怒,反而很欣赏他这种不阿谀的脾性。
朝纲败坏,臣子掩袖工馋,乏功矜能,难得还有守着致诚之心,不和光同尘的人。
“马大人所言极是。兵不摄政,东朝之事,煜的确不该插手的。但是大人,你还京不久,还不清楚京里面的情形吧。”景承煜笑着看向他。
马呈祥怔了怔,他虽刚回来,但京里面的事多少也知道了些,因此叹了一声,缄住了口。
景承煜继续道,“如今的朝堂,伦常败坏,礼崩乐损,天子受胁,亲王擅政,君不君,臣不臣,哪里还有大人所言的法度清明,纲常有序呢?”
元岐捻须,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
马呈祥顿了顿,气势到没有刚才那般凛冽了。“侯爷说的,下官也知道,可正因如此,吾等才要更加恪尽职守,守住大饶最后一线清光不是?”
景承煜笑了,笑他骨子里藏着的天真,却不是嘲笑,而是羡慕和敬畏。若是没有这点天真,只怕这天下真的要完了。
“马大人所言极是,但大人想过没有,要怎么守?煜或许有涉政之嫌,但煜也是大饶子民,是天子之臣,拿着倾国供养的俸禄,敢不在此危急存亡时,进一片赤心绵力?天下居安,煜这么做,堪可指摘,但天下已乱,若煜还要袖手旁观,死守规矩,那是要将天子置于何境?将大饶置于何境?”
景承煜的话说完,马呈祥已是无言可对,半晌方垂头道,“侯爷说的是,是下官浅薄了。”
元岐便笑道,“话既已经说开,大家勠力同心便是,启复东朝,拨乱反正方位要紧。”
接着三人便仔细商议着,要如何据书上表,又要如何绕过中书省,并且不为信王有所察觉准备,而直陈天子。
正说着话,卫良允已经冲到了府里,向安死死拦住他。这家伙从来不循礼数,遇强更强,大呼小叫的恫吓向安,“你在拦着爷,爷可翻脸了。若真动起手来,你家主子都未必是个,你就更甭提了。为免于日后脸面上太难看,我劝你,还是退后,退后。”
向安虽少年老成,也是有傲骨的,被他这么阴阳怪气的贬损,脸上哪还挂得住,但仍礼数周全道,“卫公子,向安或许真不是您的对手,但只要向安存一口气,您就休想在侯府撒野。”
“啥?你的意思是摆明了不肯变通,要跟小爷对着干了?”卫良允一脸煞气,一边盯着向安,一边扯开了手中的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