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清清理完了前院的糟心事,便急着赶去后院见母亲。面对家门不幸,夏秋还算坚强,支撑着打发走了府里不愿再留的下人,又安排好了牢中打点事宜,这才回过神来,为丈夫和儿子担心。
看到沈沐清进来,她愣了愣,一抹悲色刚露行迹,又赶紧掩藏好,嗔道,“你不在侯府好生呆着,跑回来做什么?”
沈沐清半跪到她身前,仰头看着她,心疼道,“娘,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回来帮帮你啊。”
“有什么好帮的。”夏秋扭过头,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然后扳下脸道,“这里不需要你。”
莲华赶紧劝道,“夫人,姑娘她也是一片孝心。”
夏秋横了她一眼,“不用你多嘴。”又对沈沐清严厉道,“清儿,你已经是侯府下过聘的媳妇,就不算沈家人了。今后无论沈家无论落得怎样地步,都不会牵涉到你。听娘的,你还是赶紧回侯府去吧。”
说完,忍着剜心的痛,狠心的推了一把沈沐清。
众人皆知,她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沈沐清。沈家的官司未定,一旦坐实,通敌叛国,那可是要株连灭户的大罪。
幸而景承煜有不世军功护身,可保沈沐清性命,夏秋这才急着跟爱女撇清关系。
众人眼见这为母亲的良苦用心,一时悲情难抑,就连想来清冷的莲华,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屋内的气氛一时压抑的紧,卫良允受不住,便干笑道,“哎呀,不要这么悲观吗。老将军和大公子的罪名,本就是栽赃,清者自清不会有事的。看你们现在这样,倒像是老将军他们一定会被定罪一般,实在不吉利,快收了吧,收了吧。”
他拉了拉沈沐清,又看了看夏秋,这对母女的哀色并未因为他的话而稍霁,他便一咬牙,拍胸道,“好吧。就算老将军他们真的被定罪,伯母清丫头,你们放心,我卫良允就是劫天牢,也会把他们救出来。”
“然后带着你们一家去南疆。我爹是大饶首富,南疆产业无数,还怕周全不得你们的后半生吗?”
他豪情万丈的许诺,换来了沈沐清一记白眼,嗔道,“你又胡吣什么,快闭嘴吧。”
卫良允翻了翻眼皮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莲儿你说,我这话在不在理?”
莲华瞪他一眼,转身劝夏秋道,“夫人,卫公子的话虽显得胡闹些,却也说明,将军的事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不到最后,径直伤悲,实在无益啊。”
“莲华说的在理。”门外响起了景承煜清越的声音,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走进了屋内。
他先向夏秋拜礼,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把沈沐清掺扶起来,拢在自己的身旁。
夏秋一见到他,勉力的打起了精神,又把托付女儿的话讲了一遍,景承煜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又说道,“伯母,这些话,承煜会谨记在心的。”
夏秋感激道,“承煜,你不怪伯母当日曾百般拆散你们就好。我们沈家就这一个女儿,她的终身托付给你,我也放心了。就算有一天……”她突然哽咽住,后面的话实在讲不下去了。
景承煜劝道,“伯母不必如此悲观的,其实此事……”他犹豫着要不要讲。
夏秋却像是捕捉到什么,她欠了欠身,急问道,“难道承煜你知道些什么?”
“娘,侯爷的意思是,他会尽力帮助父亲和哥哥洗清冤屈的。”沈沐清知道内情兹事体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是以赶紧替景承煜解围,把此事遮了过去。
夏秋点点头,客套的说了句,“那一切就仰仗承煜,多于朝中帮衬了。”说完,露出倦容。莲华服侍她休息,景承煜便趁时把沈沐清带了出来。
“听说又有小鬼登门来闹了?”景承煜抬手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绾至而后,动作亲昵而熟稔,尽显柔情。
沈沐清点点头,“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她们来闹,我不意外。只是心寒,百姓们对父兄的态度。”
明明是守护他们家园,用血肉保护他们衣食无忧,安然度日的功臣,却仅仅因为传言,他们便被舍弃,被诅咒。
景承煜心疼的目光软了下来,“这些龃龉的事,是平头百姓无力分辨的。对他们心生怨尤也无意义。”
“我不怨他们,我只恨李云轩,恨他的那些帮凶。”沈沐清捏紧了指节,恨的几欲折断。
景承煜拉过她的手,将一根根紧攥的手指,温柔展开,然后将自己的大手交叠上去,牢牢握紧,郑重道,“你恨的人,我会一一替你剪除干净,一个不留。唯愿你不再?受这些烦恼。”
沈沐清回味着他的话,忽而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他笑了笑,并不解释,却换了口风道,“跟我回侯府吧。”
沈沐清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我要陪着母亲。”
“可伯母刚刚把你郑重托付给了我。”
沈沐清继续摇头,“我是沈家的女儿,沈家有难,我更应该同进退,岂可独做逃兵?”她一脸坚持,景承煜也不好再劝。
只好说,“那好吧,听你的。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府邸周围,若有事,便吩咐他们。”
沈沐清感激不尽的看着他。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小傻瓜,我可是你夫君,为你做任何事,不都是应当的吗。”
虽然有一万个不放心,但沈沐清既然不肯跟他回去,他也只好自己先行离开。出了沈府大门,他刚刚还柔似清风的脸,便迅即变成了数九寒冰。
冷厉的吩咐向安道,“你那边快动手吧。本侯不想再听到,夭夭被小人打扰的消息。”
“是。”向安利落的应了一声,当护送景承煜回到侯府后,他便赶紧去安排此事了。
而就在这一夜,李云轩的一纸诏令发往了大理寺,命大理寺卿隔日依律查封沈家所属的宅院田产。
他就不信,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的沈沐清,还会硬着骨头,继续忤逆他的心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