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清急匆匆的往宫外面赶,几次因为路滑,趔趄着差点摔倒,锦秋越是喊着,“姑娘,慢点。”她越是不肯放松停下来。
前世的种种影像,排山倒海一般钻进脑海中。沈家被诬陷,被灭门,父兄的尸身悬挑在城门之上曝尸……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李云轩。
时隔一世,旧事从演,她口口声声要护下沈家,可没想到,竟然还要面对这一幕。
仇人未除,亲人落难……老天爷是想再折磨她一世吗?
她不甘心!
若这是老天的旨意,她就要与天斗到底。
她咬紧牙关,冒雨冲到了宫门口,就在这时,一队华丽车马阵仗横在了眼前。
她急忙刹住脚步,锦秋追了上来,赶紧把竹骨伞遮在她头顶上,免得她被淋的更湿。
停下的马车旁,有几个小黄门快速挤到车门前,撑起了油布大伞。车门打开,披着轻裘的李云轩走了出来。
他像是故意为了等沈沐清一般,眼见沈沐清身上湿淋淋的,便解下了裘衣,递到一个小黄门手中,交代了几句话,然后扬着下颌冲她的方向点了点。
小黄门立刻捧着裘衣跑了过来,恭敬道,“姑娘,殿下说,雨大天凉,姑娘还应爱惜身体才是。”
说着,便抖开裘衣要替沈沐清披上。
隔着雨幕,沈沐清狠狠的瞪着李云轩,一把扯落裘衣抛在泥地之上。洁白的裘衣当即被泥水染脏。
小黄门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沈沐清一字字道,“去跟你家王爷说,让他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他害沈家的帐,我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这话小黄门怎么敢传达,为难的看看她,又战战兢兢的看向李云轩那边。
李云轩见她抛落裘衣挑了挑眉,负手走下木凳,冲沈沐清这边走了过来。
及至近前,他拿过小黄门手中的伞,吩咐道,“本王有话要对沈姑娘说,你们先退下吧。”小黄门依言退了下去,锦秋犹豫了一下,也撤走了伞,退到了一旁。
李云轩便打着伞遮挡在沈沐清头顶。
没有雨幕的阻隔,他端详了她一阵,最终把视线停在了她脸颊的那道疤上。其实伤疤已经消弭的差不多了,不过沈沐清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道疤已除,尤其是李云轩。
是以在出门前,她调了些脂胶做伪饰。脂胶不受雨水侵袭,此际仍可以假乱真。
李云轩眸子里露出一些心疼的意味,柔声问,“伤处还没有好呢?”
“这是殿下给的切肤之耻,这辈子我都要留着它。”她撩起眼皮,冷冷直视。
李云轩黯然的垂下眸子,“本王没想到荀洛会对你下狠手,不过,他已经被本王杀了,希望清儿心里能好过些。”
“好过些?”沈沐清勾起嘴角,露出冷笑,“殿下说话真是轻巧。一条人命抵上一条疤,看起来,还是我赚了。”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李云轩听出她在讥讽,急欲辩解。
“够了。”沈沐清打断他,“殿下欲置沈家于死地而后快,还会顾虑臣女脸上这道疤,何必惺惺作态呢?”
提到了沈家的事,李云轩眼角抽动了一下,默然片刻说道,“既然说到了这件事,那本王也不妨直说,你父兄的确是本王派人拿的。他们犯有谋反之罪,本王拿他们合情合法。”
沈沐清看着他那一本正经胡说的嘴脸,真恨不得扯烂他,她咬牙切齿道,“攀诬之罪却被殿下说成合情合法,臣女倒是不知,这是哪家的情,哪国的法?”
李云轩沉下了眉眼,微挑起下颌,“罪证确凿,何来攀诬。本王此番也是特意来等你,想告诉你,救你父兄的法子不是没有,若你肯答应,本王立刻就叫人放了他们。”
他正色说完,却引来沈沐清一迭声的蔑笑,“果然,这情法二字是姓信的。殿下,您不觉得您现在这副嘴脸,很丑陋吗?”
李云轩皱起了眉,旋即冷笑道,“智者审时度势,庸者逆流而行。以清儿的智慧不会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清儿父兄的性命,只在本王的一句话之间,难道清儿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因为你这愚蠢的坚持而丧命吗?”
他终于露出了险恶的爪牙,沈沐清气的心头乱颤,却保持着面上的冷漠,“臣女相信公道人心,这大饶还并非殿下可以只手遮天呢。等着瞧吧。”
说完,轻蔑的瞟他一眼,抬脚走进雨幕中,锦秋立刻迎了上去。
李云轩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咯咯作响,回首喊道,“为什么就不能是本王?为什么一定要视本王为仇雠。”
沈沐清头也不回,冷声道,“因为臣女不屑与禽兽为伍。”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在场的人听清,那些跟随李云轩的随从闻言,赶紧把头低下去,假装没有听到。
雨雾中,李云轩紧锁着眉眼,恶狠狠的看着沈沐清消失的方向,沉吟道,“你,会后悔的。”
沈沐清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了,却仍强撑着奔车马而去,她此刻只想着赶紧见到景承煜,钻进他怀里,得到安慰与力量。
一步一步艰难走着,忽然,她听到有人唤她“夭夭!”声音里透着急切与怜爱。她忙抬起头四下寻找。
终于隔着冷雨,看到了她唯一可以给与她慰藉的男人,男人穿着软甲,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雨中,冲她伸出了手。
“侯爷。”她唤了一声,噙着一抹笑,向前一栽,倒在了景承煜宽厚的怀中,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景承煜忙脱下斗篷将她裹好,然后抱上了车。见她已经昏迷,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一片,当即吩咐道,“去找太医。”
将近傍晚时,太医才带着药童离开侯府,临行前千叮万嘱,沈沐清这次染病乃是因为急火攻心所致,若想让她彻底痊愈,这段时间再不可让她受刺激。
景承煜连连答应下来,送太医出府,返身回来,便又钻进沈沐清的房间,静静守着她。一日一夜,衣不解带的细心照顾下来,她方退了烧。直到她睁开眼的那一刻,他揪紧到窒息的那刻心,才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