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辣椒粥吓不倒他,沈沐清便琢磨着是否在下点狠料,比如——泻药。念头刚起,又止住了,想起和他初识那会,自应台山返京途中的那碗泻药茶,浑身遂起一阵寒颤。
算了,还是别从吃喝上下手了,免得不小心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在侯府院子里又转悠了一阵。
隔日就是除夕,侯府上下仆婢忙的热乎,贴对联,搬年货,里里外外极是热闹。
突然,她把主意打在了贴于门口的年画上。
一般高门府邸的正门少开,不挂年画,但两个东西侧门却要象征性的贴一贴。
此时府中小厮,正端着聚在门口,刷浆糊,准备把两张簇新的年画贴上去。
“慢着。”沈沐清扬声阻止小厮,众小厮回首狐疑看向她,她扯过年画抽了抽,又弹了弹,佯装不屑道,“这年画太俗气了,配不上侯府。”
“姑娘,可这满街市卖的都是这种年画。”小厮不解她口中俗气的意思,只是担心误了吉时,年画还挂不上去。
据说,没了门神保护,家宅恐不宁。
“哦?这样啊……”沈沐清咂摸了一下嘴,笑道,“没关系,既然市面上选不到好的,那就让本姑娘亲绘一副吧。”
小厮们愣愣的看着她扯着年画跑向内院,一阵面面相觑。
一个时辰后,一张年画尺寸的乌龟图摆在了景承煜的案首。负责贴年画的小厮苦着脸道,“侯爷,这东西没法贴,可姑娘又不依,奴才也没了主意,想请您个示下。”
景承煜看着那张红底黑墨的乌龟图,嘴角抽了抽。这东西要是挂在门上,不出半日,震北侯府的大门就要成为京里最引人驻足的观光地了。
“这丫头,亏她想的出来。”景承煜抚了抚额,看了眼小厮,随手拿过笔,在另一张相同的尺寸的纸上一阵挥毫。不多时,一副飞鹤图止笔绘就,往前一递,吩咐道,“配上那一张,贴出去吧。”
“啊?”小厮瞪大了眼睛。
景承煜曼声道,“龟鹤万年,也是吉彩。”
小厮这才松下口气,拿着两张别致的年画贴在门上。
沈沐清算了算时间,侯府现在应该已经出大风头了,于是便赶到门前去瞧热闹。门前果然围了一大群人指指点点,沈沐清得意的摇头晃脑凑过去。
抬眼一瞧愣住了——“龟鹤万年”?在细听百姓的议论,竟不是嘲笑,只是一些好奇,更有一些趁机胡吣道,“侯府这年画别致,莫不是有高人指点,挂出龟鹤图,安宅更有效?”
“是吗,那我也要会去把家里年画换下,贴上这龟图。”
混蛋,竟然又没算计着他。沈沐清扒开众人,上前狠踹了一脚大门,随后气鼓鼓的返回了内院。
俗话说,事不过三,连下两桩皆已失手,沈沐清便打定主意,这第三次一定要把他气背过去才行。
府里在寻不着能真正给他添堵的事物了,她便把目光投向了后院的马厩处。那里有他的爱驹雪骢。
那匹浑身一根杂毛也无的大宛名马,他夙系爱护的紧,上次郊外遇袭,雪骢负伤跑散,竟然颇负灵性的自己跑回府中,其后景承煜对它便更加爱惜了。
这匹马沈沐清也喜欢,所以并无伤它的心,不过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它毛色上做些文章,气一气景承煜。
想罢,她找出木桶,搜罗出烟墨,兑上水,搅出满满一桶墨汁,“嘿呦嘿呦”提到雪骢身前,拿着刷子,沾上墨汁在雪骢身上比划开。
不多时,毫无杂色的雪骢变成了斑骢。
管马,喂料的侍卫吃完饭归来,瞧见挥汗如雨正在雪骢身上忙活的沈沐清,吓的大惊失色,慌忙跑去书房通禀。
“不好了,侯爷,雪骢……”侍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景承煜腾的起身,“雪骢怎么了。”
侍卫扶着肚子,断续道,“雪骢……侯爷,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景承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马厩,见状,额头竖满黑线,他的爱驹眨眼功夫,又从斑骢变成了墨骢。
他真是哭不得,笑不得,又气不得,轻下足音站到了,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沈沐清身后,探下身,轻声细语道,“忙的开心?”
沈沐清吓的差点跳起来,回转身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先是一阵心虚,瞬间又扬起脸,道,“开心,新年没什么礼物送侯爷,只好换个法子送侯爷一匹焕然一新的马。侯爷可开心?”她气人不死的把脸往前凑了凑,坏笑中透着得意。
这回景承煜总该翻脸认栽了吧?
景承煜磨了磨牙,转脸笑了,抚着雪骢的马鬃,沾了一手的墨,却依旧面色淡定从容,“娘子,你可真是贴心,你怎么就知道为夫想换匹黑马来骑了?”
沈沐清的笑意僵住了,该死的,他竟不生气。
她狠狠的把刷子丢进桶里,叉腰道,“不玩了。景承煜,你说,你到底怎样才会受不住,把我放了。”
景承煜虚握拳头抵在颔下,轻笑出声,妖媚的凤眼流光溢彩,“娘子,你在说什么呀,这里日后就是你家,在自己家里谈什么放不放的。”
“这里不是我家,我也没答应过嫁你。”沈沐清拉下了脸。
景承煜一怔,默然片刻,正色道,“严华寺许了诺,那些都不算了?还有三年之约,转瞬就忘了?”
他认真而炙热的模样,让沈沐清心口没来由的一疼,被强自压下的感情,蠢蠢欲复生。
她避过眼睛,狠下心,道,“不算不算,那时我鬼迷心窍,都不做数了。”
景承煜又是一怔,却不放弃,用未沾墨的那只手,轻捏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面向自己,“誓言岂可不做数,丫头,你现在才是真的鬼迷心窍,告诉本侯,你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沈沐清没有挣扎摆脱那只手,一双剪水清眸被摄入他黑如墨潭的眼底,彼此的瞳仁中,只映着对方的影子。
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说出心结,轻启檀口的刹那,又果决放弃了,“没有心结,只是……只是不爱了。”
“胡说。”景承煜断然否决,又把她往自己向前拉进几分,望着她的眼,直探入她心底,令她浑身轻颤不已,“夭夭,你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