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清处理完二房的闹心事,眼瞅日暮向晚,再赶去侯府已不合适,遂也只好悻悻的留在了府中。这一天也是神乏心累,用过晚饭后,她便早早上床休息了。
朦胧入睡后,她又起了一梦,这一次梦中没有恶魔李云轩,却梦到了景承煜披红挂彩,喜做新郎。在他身旁袅袅娜娜站着他的良配,朱红的盖头遮住了脸,却遮不住那通体幸福的娇羞。
景承煜满面喜色的看着他的新娘,那凤眸中盈满的温柔本独属于沈沐清,此际却涓滴不剩的投注在了别的女人身上,这让沈沐清顿感一阵酸楚纳罕。她慌里慌张的向前靠去,想去瞧仔细那盖头下究竟是何人?
冥冥中却有一股巨大的阻力拦住了她,让她无法靠近。她又急又怕,拼命叫喊着景承煜的名字,希望引起他注意。
可他的世界中仿佛只剩下了那怀中娇软的一抹红。
红盖头渐渐揭去,那女人偏转过了脸,秋水的眸中没了无助与胆怯,取而代之的是得意与陶醉。
“明婉清!”沈沐清痛苦的喊出了那个名字,随后便一身冷汗的醒了过来,久久不能平静。
“姑娘。”莲华被她的梦呓惊着,忙不迭的赶来查看,卷起了床幔,借着烛火幽光,她看到沈沐清小脸白的吓人。当即惊慌的蹲下身,安抚道,“姑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听到莲华的声音,沈沐清才堪堪从那噩梦中彻底脱身出来,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拈了拈指尖的冰凉粘腻,心有余悸道,“莲华,给我拿被茶来吧。”
莲华应声而去,不多时捧着茶回来,她接过,咕嘟嘟猛灌了一大口,看得莲华一愣愣的,赶紧把杯子夺了下来,“姑娘你到底梦到什么了,怎么惊成这个样子。”
沈沐清用手背擦了擦濡湿的嘴角,一口茶水落肚,心口的焦躁感才稍稍得以平复,她不好回答莲华的问题,便把身体往床里面拱了拱,拍拍空出那一块道,“莲华,你留下来陪着我吧。”
“姑娘,这不和规矩吧。”她是主,她是仆,尊卑有别。
沈沐清却道,“无妨,你过来,我正好有话要问你。”见她神容中满布期待,莲华犹豫了一下,将烛台小心的放置床头,然后放下床幔,然后拘谨的躺了上去。
沈沐清一个翻身趴在了床上,莲华便也学她的样子,顺势趴下,两个人眼对眼的笑了起来。莲华这时方问,“姑娘想问些什么?”
“你今天去震北侯,侯爷可有说什么吗?”沈沐清用手撑着颊面,水灵灵的眼眸中透着怀春少女的期待与羞涩。
莲华的心头一震,蓦然想起,白日里在震北侯府见到的那个陌生的女人。当时,她依言赶去送信,却被莫老扣在外面等了许久,直到那个陌生的女人走出侯爷的书房。
莲华不觉怔了怔,在她印象里,侯爷不慕女色,除了沈沐清,他还从来没有与别的女人私下接触过,是以便格外留心的看了那女人一眼。
那女人年龄不大,相貌清雅,举止间透着大家闺秀的得体谨慎,那张白的像新雪般的脸上带着情动后的娇媚,可细细审视,那娇媚中又分明带着一些莫名的失落和沮丧。
女人看到莲华后,秋水的眸子梀然一紧,隐隐透出警惕的打量,还有些复杂的敌视。彼此只短短注视一眼,皆没说话。
等莲华见到景承煜后,便试着打听那女人是谁?岂料景承煜只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你现在怎么也学的这么多舌?”
莲华见他不悦,便没敢再问下去了。可这件事却装进了心里,也不知道该不该对沈沐清讲。
现在听她问起来,莲华又犹豫了。
沈沐清何等精明,当即便看出了她神色有异,遂撑起上半身,正色道,“侯爷那边有事?”
“姑娘……”莲华的目光发虚,“奴婢相信侯爷他心里只装着您一个人。”答非所问。
沈沐清一听这话不对头,方才梦中的那股怪异感又涌了出来,“莲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莲华忙摇头,她实在不知如何启口,遂含糊道,“奴婢是真心希望侯爷和姑娘能够倾心相待,长长久久,但姑娘……世上多诱惑,您也该留心些。”
沈沐清沉默了,这话也不用说的更通透,她也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一阵冷然苍凉感划过心头。难道,救下那明姑娘,是她做错了。
隔天,她磨蹭了许久,才赶去震北侯府。
景承煜早已等得一身筋骨烦躁的支棱起来,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见到她这枚解药,方得舒展,却仍没好生气的说道,“昨日你府中有事,略作告假尚可理解,怎么今日也来迟了?莫不是想再加罚?”
沈沐清却没什么精神还嘴,怏怏道,“你想罚,就尽管罚吧。”反正,哪天相看生厌,直接把她赶走,也用不着再罚了。
看出她情绪不太对劲,景承煜把后面那些等着说出口的挤兑话,又咽了回去。
凝神细端详了她一阵,和缓下语气问道,“府上的事没解决好?”不应该呀,昨日莲华来时已经秉明,在沈沐清的有力回击下,二房已被切割干净,从此与大房再无瓜葛。难道是二房不甘,又来闹事?
沈沐清耷头耷脑,连理会他都似乎没力气,没精打采的摇摇头,便径直去磨墨了。
景承煜实在难以捉摸她这飘忽的情绪,遂有些低声下气的问道,“那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快坐下让本侯瞧瞧。”
他去拉她,指尖还差分毫,被她避开了,看也不看他,说道,“墨快研好了,侯爷不忙公务吗?”
她的反应让景承煜大惑不解,他本就对女人了解不多,跟唯一在意的沈沐清相处,也事事如同摸石头过河,是以对她这心思的反复实在无迹可寻,也无计可施。只能无奈轻叹一声,嘟囔道,“希望不是本侯做错事,惹到了你。”
“啪”,沈沐清重重的墩了一下砚台,棱圆了眼睛看着他道,“还要不要忙,你在这么啰里啰嗦,姑奶奶可不伺候了。”
沈沐清与他相处日久,即便生恼,也从没说出过这么市井刻薄的话。景承煜一听之下,大惊,竟石化般愣怔在那里,良久才若有所悟的喟叹道,“还真是本侯惹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