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的那一夜,沈沐清睡的极不安稳,梦里一半是明媚,一半却是躲避不开的渊沉。黑漆漆里,一双手紧紧缠住她,扼住她,让她无法挣脱,奔向光明。
那张梦魇的脸从渊沉中浮出来,贴着她桀桀怪笑,“清儿,你是本王的,这一世也终究逃不脱。”
“滚开。”沈沐清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身下汗津津的已经湿透,她心口突突乱跳,等了许久,方才平静下来。接着,一阵无力的虚脱感漫过全身。
李云轩不死,她难得安宁,所以她要报仇,要快。
沈沐清打主意要取三房那件信物,但与三房交恶成那样,早已不便来往。不过话说回来,三房从来就跟他们大房人心隔肚皮,即便没有后面那些龃龉,她找过去,对方也未必肯把信物白白给她。可那东西又势在必得,拿到手就能彻底咬死李云轩。沈沐清有些急。
盛夏的午后太阳毒辣的紧,空气干的如粉尘,满院子花木都生焦打卷,房中虽然摆上了冰盆,仍旧热的人心头蹿火。沈沐清换上了最薄的白纱襦裙,上头只着半臂,却还是淌汗如水漫。
正热的难耐,卫良允那厮又赶来招惹她。这次他不送糖果铺子,改送一件稀奇古怪的玩意,还把那东西叫铁摇扇,称这是耗费千金为沈沐清购置的,京城独一份。
卫良允得意扬扬的为她示范铁摇扇的功能,架上冰盆,轻摇铜把,六把小扇子徐徐转动,冰气嘶嘶散开,屋内果然凉了许多,引得围观的小丫头们连连拍手叫好。
“咋样,惊喜不?”这东西要是再不能讨沈沐清欢心,他卫良允的“卫”字可真是要倒着写了。
岂料沈沐清的注意力却全不在那铁摇扇上,反而一直盯着卫良允上下打量,瞧的卫良允后脊直发凉。
“要是惊喜,直接说就好了,你这样看着我干啥,怪吓人的。”
沈沐清笑了,一扭腰坐回椅子上。“没什么,就想看看你合不合适帮我做件事。”
“那有啥不合适的,我是你的护花侍卫,别说替你做一件事,就是作一百件事也没话说。”卫良允先脸大的夸下海口,回头才想起问,“啥事?”
沈沐清冲他诡秘一笑,问道,“不知道我三叔家的那个堂妹,你还记得吗?”
卫良允怔了一下,接着一脸嫌弃道,“我对丑人过敏,那些丑八怪一向不往脑子里面记。”
“既然知道是丑八怪,应该是有印象了。”沈沐清端过茶杯,轻抿了一口,“我这堂妹人虽丑,心气却高,不是俊俏的公子,她还看不上。但小卫哥哥这模样,我瞧着还行,她应该能动心。”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他,却又别扭的紧,卫良允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纠结了半晌才赌气道,“她看不看的上,关我什么事。我可只在乎你看不看的上。”
沈沐清横他一眼,放下了茶杯。“她家里有样东西我想要,可是我与她家的关系你也瞧见了,所以……”
“你这是想用美男计?”卫良允瞪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觉得为难?”沈沐清故意激了他一下,“那我去找景侯爷好了,他出面一准成事。”
提到了景承煜,顿时勾起了卫良允的胜负欲,他抬手一拦,“等等,谁说我为难。不就是搞定一个丑女吗,这事景承煜还真未必比我强。”
“那就全仰仗小卫哥哥了。”沈沐清心中偷喜,面上却淡若平常。
卫良允找死接下这任务,硬着头皮去办事,三天后拿着战利品来交差。递给她的是一支金钗,随之还有一肚子委屈与牢骚。
岂料,沈沐清只看了那金钗一眼,便皱眉道,“你被那丫头骗了。”
“啥,不能够。”卫良允自负貌比潘安,将那丑丫头迷得七荤八素,对方怎么舍得骗他。
见他还不肯相信,沈沐清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本朝后宫有规制,嫔妃所配饰物依品级而递减,昭容娘娘正二品,只配赤金,她如何能拿的出这纯金首饰做信物?”
到了这时,卫良允也无话说了,只能暗恼被沈秋月白占了三天便宜。
而沈沐清却恼火自己所托非人,信物没拿到,也有可能打草惊蛇了。心火猛蹿,人便病恹恹的卧床不起。夜里莲华伺候她用完药,出去了一趟。她恍惚着,也没精神去问她做什么,稀里糊涂的又睡了过去。她是被额头上一阵冰凉粗糙的触感给惊醒的。
张开眼,便看到了景承煜忧切的脸。她挣扎着唤了一声,“承煜?”景承煜已经许久不登沈府的门,她疑心眼前只是她幻想出的影子。
“我在,夭夭我在。”景承煜一面答应着,一面将她半扶着坐起。
被他拥进怀里,感受到了真切的体温,她才知道这不是梦,可是转而又担心的问,“我哥他们……”
“我想见你,谁也拦不住。”景承煜一脸倨傲,半晌又叹,“傻丫头,不过一件物什罢了,怎么就急的病了。”
沈沐清埋首在他胸口,声音憋闷着,“没有它,便杀不了李云轩。”那个人终究是梦魇,有他在,她哪有明媚安宁可言。
景承煜默然一瞬,忽而捧起她的脸,郑重道,“你想要,我替你拿。”
沈沐清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三房恐已有警觉,早知道卫良允那么不顶用,我就不该贸然让他行动。”
一个急字乱了阵脚,反变主动成了被动。
“放心,我有主张。”景承煜眉眼闪烁的笑了笑。
沈沐清反手抱住了他的腰,头抵在他的下颌处,“你,你也想用美男计?”
“怎么,舍不得了?”景承煜笑着逗起了她。
沈沐清鼓着小脸,捶打他胸口,“臭美,我是怕你被人占足了便宜。”
“那就等你养好身体了,跟着我一起去瞧瞧,看看我能不能被人占便宜。”他捏着她圆润的下颌,笑得自信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