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夏侯婴,你体内可还有余毒未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殷荃瞧着他,并不打算离开。
沉默不答,夏侯婴绕开桌案,朝门口走去。
“你怎么有那么多秘密?别告诉我你不说是为了我的安全啊之类的,都是借口。”
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夏侯婴缓步朝前,他始终没有回头。
方才,他有些失态。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她做出那些事。
殷荃是个特别的人,但却还没特别到,会让他为了她,就让自己潜心准备了数年的计划受到影响。
她,或许,不会影响他
在门口站定,夏侯婴垂落视线,朝自己掌心望了一眼,只见掌心正中浮现出一道浓深的蓝紫细线。像剧毒的蛇,顺着他掌心的纹路缓缓向下,直来到手腕处才停止了蔓延。
“这是什么?你体内的毒么?”
殷荃的声音从旁传来,闻言,夏侯婴握拳,将双手拢入雪色的衣袖。
“小气”扁扁嘴,殷荃眯起眼。
“又不是偷看你洗澡,这么紧张做什么。”
眉心皱皱,恢复常态的夏侯婴看向凑在自己跟前的殷荃,抿直了薄唇,半晌后才发出一声含着少许无奈的低叹。
“你想要女侍,便自己去找。”
“真的?”双眼放光,殷荃大喜。
“让卫钧跟着。”夏侯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冰冰,可听起来,却似乎含了一线柔软的情绪。像千年雪山山尖那一处融化的雪水从海拔的最巅峰潺潺流下,汇入春日暖阳下的冰河,送来一股清新的暖意。
兴高采烈的挥手目送夏侯婴离开,眼瞅着他笔直的背影在长廊转角处消失,她转了身,朝回廊的另一端走去。
跟在殷荃身后走在人来人往的西寺大街上,卫钧有不解。
“卫钧,你家主子中的什么毒?”
“嗯?”卫钧一愣,话题来的太突然,他有点招架不住。
“他死活不肯说,我也不打算问他。”说着,殷荃在一家成衣店宽阔的门前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站在门口朝里望了望。
“姑娘您做衣裳?”穿着丝缎袍子的富态中年老板迎出门来,小小的眼睛里有种生意人特有的光芒。
“嗯,老板,你这做内衣么?”
闻言,胖老板顿了顿,视线在殷荃极其身后的卫钧身上飞快扫过,遂开口道:“本店主要做成衣,倘若姑娘有需要,本店也可以根据姑娘的需要来图定做。”
“定做我这倒是有张图纸,不知你们店能不能做”听了老板的话,殷荃摩挲了一下下巴,慢条斯理的声音里带着点犹豫。
见状,胖老板也是头一回见着提出这种古怪要求的女客人。
往常,到他们红袖居来的不是达官便是显贵,就连这西凉国的官服也是指定由他们一家专门负责的,这女子衣着装扮不俗,却好似根本不了解他们红袖居在京城的地位,许是外地来的?
这样想着的胖老板搓搓手,冲店里正招呼其他客人的一名女子使了个眼色,随即转向殷荃,笑道:“姑娘有任何要求,本店定尽力做到,还请入店详谈?”
“这位姑娘,咱们红袖居可是全昭阳最大的成衣店,连这西凉国的官服也是指定由咱们一家专门负责,您有什么要求,大可提出来。”
那女子身形纤瘦,妆容精致,穿一身嫩黄桑蚕丝裙,腰间束一抹水绿的丝绦,看上去十分清新大方。
“这个呢?能做么?”说着将自己先前画的bra图样从怀中取出,递到那年轻女子跟前,那女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不解的抬头看向她。
“这是何物?”
“内衣,哦,有点像肚兜,但比肚兜的功效强十倍。你看我跟你说啊”
站在店外,卫钧听着那边殷荃拉着店里的姑娘巴拉巴拉巴拉,更时不时的瞧见她用双手在自己胸前来回比划,眉心皱皱,卫钧转身,索性背对向红袖居大门。
“你看,这里穿铁丝进去,可以塑形啊,我们女人呐,就得对自个儿好一点,穿着个肚兜,也就能防止走光,但会外扩啊,胸型下垂啊,本来好好的身材毁在内衣上,前不凸后不翘,简直对不起爹妈给的好身段啊,你说对吧。”指着图样巴拉巴拉巴拉,殷荃边说着边朝旁边的女子瞧上几眼,那女子被她说的目光连闪,连眼睫都跟着一起轻颤起来。
“对!姑娘你说的太对了!这单,我们红袖居接了!”黄裙女子激动的握住殷荃双手。
“那就这么定了!订金”
“哪能跟你要订金,等东西做出来了再说。”黄裙女子边说边笑的将殷荃送到门外,末了还挥手招呼了句:“有空常来啊!”
“卫钧,你说我要是领个青楼女子回家当丫头,你家主子会不会杀了那丫头再杀了我?”出了红袖居,殷荃漫不经心的走在街道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闻言,卫钧略显无语,却还是应了句:“会。”
听罢,殷荃皱眉看了他一眼,随即淡定了。
答案虽然很残酷,但她却相信那是真的。
相信归相信,但她多少还是有些郁闷。
这跟说好的套路不一样啊
但凡穿越女主一定会在机缘巧合下进入青楼,然后定会因各种才艺一举成名从此坐稳花魁的地位,再然后定会遇见一个两个的青楼奇葩,意志坚定才华无双卖艺不卖身,与女主一见如故,从此浪迹天涯,你是风儿我是沙!你做丫鬟我当家!
如是想着的殷荃很想仰天大喊:上帝啊,来盆狗血泼死我吧!
正想着,果然有一片夹杂着菜叶的脏水从天而降,好在卫钧眼明身快及时掠走了殷荃,才没让那盆脏水落在她身上。
这都可以!
瞪圆双眼瞧着那一片水渍,殷荃仰头向上看去,只见那水是从如意楼二楼的位置泼下来的。
“卫钧,咱们上去瞧瞧。”
瞧着她那兴致盎然的神情,卫钧抿抿唇,有些不大情愿。
他很清楚,这位实在不是个令人省心的主,等下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走进如意楼,殷荃直往二楼奔去,只见三个男子正围着一个身形矮小瘦弱的男孩,对他呼喝着什么。
“小子!大爷我亲眼瞧见你偷我弟兄的钱袋!乖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几个不客气!”只穿一件玄色褂子的壮汉吼着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长凳,顿时惊的其他客人纷纷朝楼下逃去。
只一瞬,楼上仅剩下孱弱男孩、凶恶壮汉以及为看热闹而来的殷荃等人。
“我没拿!是他拿的!”男孩大喊出声,声音如他黝黑的瞳仁般清亮,令人有些意外。
壮汉闻言回头朝身旁人看了眼,随即眯起眼沉声道:“好小子,偷了钱还满口胡言!弟兄们,给我教训他!”壮汉们吼着一拥而上,顷刻间,好端端的大堂陷入一片狼藉。
找了个靠近角落的地方坐下,殷荃笑望着那打做一团的人,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站在她旁边,卫钧眉心始终皱着。
难道就这么看着?
原来她进来并不打算阻止恶斗?
殷荃脸上的笑意每加深一分,卫钧心中的困惑就浓重一层。
只见那男孩身形极快,像只到处乱窜的猴子,却并非全无章法,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躲避方向,都能恰到好处的将危机化解,更能在化解危机的时候看准机会给那三人狠狠来上一下,要么不出手,出手便是狠招。若非那男孩没有杀心,否则这三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卫钧,可以了。”
就在卫钧已经放弃揣测殷荃的想法时,后者的声音突然轻飘飘响起,闻言,卫钧如一道雪亮剑光般冲出,只三下,便将那三人制服。
“依我看,他并没有偷你们的东西。本姑娘可以放你们走,但你们得保证,永远不得再找这位小兄弟的麻烦,听明白了么?”
站起身,殷荃缓步走到那三人眼前,她说的很慢,似刻意拖长了语调。
三个壮汉慌忙点头应声,像是根本没料到,竟会碰上卫钧这样的高手。
闻声,殷荃冲卫钧使了个眼色,卫钧手一松,三人立即逃也似的跑了。
满目疮痍的大堂内,只剩下殷荃、卫钧以及那个面色微黄的瘦弱少年。
“你为什么救我?”
“你倒是有点胆量啊,对待救命恩人,真是一点都不温柔。”不去理会少年淡漠又充满戒备和敌意的态度,殷荃笑的很甜很随意,声音却很快冷了几分。
“这里没有别人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女扮男装的原因了?”
“凭什么告诉你!”少女瞪住殷荃,身子正向下稍稍放低,一副欲待出击的模样。
“凭什么嗯,这个问题你得容我好好想想”似全然没有察觉少女的动作般,殷荃懒洋洋的歪了脑袋,语调也是闲闲散散漫不经心,仿佛眼前的眸光如剑的少女根本就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般。
“你这个攻击的准备姿势有点特别,是哪个少数民族的?”没有正面回答少女的问题,殷荃挑挑眉,眼睛望着的却是自己如珠如贝的指甲尖。
听她这么一说,不光是满腹敌意的少女,就连卫钧也跟着一并稍稍张了张眼眶。
她是怎么瞧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