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宁的假设,让阎厉珩一怔。
如果母亲还在……
那么,他们就是二十多年未曾见面了。
还能认出她吗?
思考着这个问题,阎厉珩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母亲的身影。
温柔和优雅的母亲,总是轻声细语的跟他说话,总是很耐心的教他道理,那张脸是如此美丽,那声音是如此动听,那怀抱是那样温暖……记忆中母亲最后的样子,还是她年华最好的时候。
而那份记忆经年之后,已经有些模糊泛黄了,就像一直珍藏着的母亲的老照片。
阎厉珩忽然发现,如果母亲还活着,他无法想象出她现在的样子。
还能认出她吗?
阎厉珩在心中又问了自己一遍,轻轻的闭上了双眸。
母亲的一颦一笑变成了模糊的影子,追溯二十年的时光向前,发现那太遥远了。自己明明已经长大的脚步还是有些跟不上,抓不住了……
看着他的表情,许安宁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自己已经将事情的切入点选择的尽量温和了,但仍然无法准确估量出对于阎厉珩造成的影响力度。她也不知道阎厉珩会怎样回答,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伤痛埋的太深,时间太过久远。
其实,越强大的人越拥有柔软的内心,他们只是将伤痛藏起来,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不代表他们不会受伤。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外人眼里杀伐决断、冷静残酷的他,才会对待重要的人如此温柔。
阎厉珩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深邃的双眸凝过来,眸底闪过沉稳的光芒,宛如遥远却清晰的星子。
“能。”
简简单单只有一个字,语气里却是十分的坚定。
这次,轮到许安宁一怔。
阎厉珩看向怀里的小女人,沉声说:“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相信,我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她,因为她是给了我生命和爱的人。”
不知为何,许安宁的眸子忽然一热。
“厉珩……”
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纤细的手温柔的抚上他俊朗的脸颊,以作安慰。
“只是,没有这种如果……”
阎厉珩苦笑了一下,眼神落寞下去。
他曾经也无数次设想过母亲还活着,可是尽管当时年纪小,母亲的葬礼还是有记忆的。记得大人们都没有允许他见她最后一面,理由是溺水而亡的她,已经失去了往日美丽的面貌。
没见到母亲最后的样子,阎厉珩自然有些遗憾,但是,又有些庆幸。庆幸没有在年幼的心里留下过任何阴影,记忆中的母亲永远美丽而动人。
明明参加过葬礼,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在这个世界上呢?
一抹深切的悲伤划过阎厉珩深邃的眼眸,看着他的神情,许安宁一阵心疼。
“厉珩,如果我告诉你,她有可能还活着呢?”
她没有在委婉,而是直接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阎厉珩原本垂下的眸子猛地看过来。
“怎么可能?!”
望着他眸底的惊异,许安宁深吸了一口气,将发生过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是小染发来了照片给我,我才发现你与侯爵夫人长得那样相像,让我不自觉就做了这样的假设……”
“她的照片给我看看。”
阎厉珩轻皱眉心,沉声开口。
虽然语气听不出什么,却看见他的指尖明显的在颤抖。
许安宁一阵心疼,连忙将手机拿出,翻出那张照片递了过去。
阎厉珩缓缓接过来,只一眼,脑子里却“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旁人都能感觉到那种相似,他本人就更能感觉到了。尽管侯爵夫人比记忆中母亲的影像看起来年长许多,但是两个影子缓缓的重合,最终,变成了一个人。
阎厉珩怔在原地。
不可能的!
记忆中的葬礼再次在脑海中浮现,被母亲还活着的假设冲击着,阎厉珩的大脑开始自我保护般的否定。
“我参加过她的葬礼……”
阎厉珩颤抖的直接抚过照片。
二十多年了啊!
曾经无数的夜晚,年幼的他躲进冰冷的被子里痛哭,小声的叫着母亲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只能想吞下苦味的汤药一般,将这份丧母的痛苦咽下去,不对任何人提起。
二十多年了,母亲当然的冤屈沉冤得雪,他也终于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现在,突然有消息告诉他母亲还活着?!
看着阎厉珩的表情,许安宁的心仿佛被撕开一般疼痛。
一想到这件事是在揭开阎厉珩陈年的伤疤,她的心本就隐隐作痛。这一点还是其次,最怕伤疤解开了却一无所获,无疑是又增添了一道伤口。
关心则乱,许安宁的心开始不安。
“……我知道这个假设有些离谱,可是……厉珩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私下去见侯爵夫人,可我担心突兀的消息会伤害你,只能自己先确定才告诉你。没想到竟然发现侯爵夫人丢失过记忆,我做不出任何判断,她自己都无法确定什么,提出想见见你,所以我才……”
许安宁说着,渐渐垂下眸子。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是对他好,还是二次伤害他?
就在她垂下眸子的时刻,却忽然感到下巴被微屈的指节缓缓抬起,随之抬眸,便对上阎厉珩深邃的眸光。
他漆黑的眸光微深,凝住她,溢满了温柔与深情。刚才如同乌云压成一般的悲伤,似乎淡了许多。
“安宁,谢谢你。”
说完,便用一个温暖而霸道的怀抱,将许安宁紧紧包裹在其中。
“一直顾虑我的情绪,自己消化这样大的一件事,很辛苦是不是?其实以后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听着阎厉珩温暖而坚定的话语,许安宁心尖一颤。
一阵温柔涌上眸底。
这世间也只有他,会真的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会怪罪她分毫。
她伸出手,也紧紧怀抱住面前的男人。
“陪我去见侯爵夫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