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迷雾,林立的巨树,脚下的地面上不知铺了多少层的败花枯叶,四周万籁俱寂,不见寻常生灵,也无人族踪迹,偶有鸣叫之音自远处传来,其声如雷,十里之内不见身影,又有一大鸟自头顶飞过,遮天蔽日,双翼之长似有数千里,挟风而去,不知所踪。
眼前的所见所闻让置身此间的温暮轩内心已然慌得一批了,当然,更多的还是蒙圈,自己刚才不是在自家后院练习那劳什子鼎法吗,怎么再一睁眼就跑到这种地方来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一时用力太猛所以英年早逝了……
“不是吧,本少爷还年轻的很,难不成真就这么结束了,结束也就结束了吧,命还是要认的,可是这死后的世界是不是也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搞不好就...不对,本少爷要是已经死了那还怕什么,哎,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随便溜达了,它们应该伤不了我吧?”
然而,这番自我鼓励刚刚结束,温暮轩的身体便感受到一束毛骨悚然的目光,还未等他看个清楚明白,一道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水柱扑面而来,强大的冲击力和令人难受的窒息感让他瞬间晕了过去,再睁眼时,却发现他已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至于身上的水嘛……
“小,火,花!”
一旁举着水桶的小火花见温暮轩终于醒了过来,高兴的哇哇乱叫,不过灵智颇高的它自然知道自家温哥哥是个什么脾气,所以没等温暮轩起来便撂下水桶向门外窜去,全然忘了其实水桶里还有半桶水,更忘了温暮轩此刻的灵力虽然尚未恢复但也并非全无。
“哗啦”
“你个臭小子,还想跑,赤岩指……”
半响过后,温暮轩换了一身白色长衫坐在桌旁,一边喝茶一边盯着立在桌上的只有小脑袋能动的小火花,没好气的问道:“小火花,你老实说,为什么拿水泼我,还有我这儿怎么就剩你一个了,成天跟在我身边的那些御医和侍卫呢?”
“当然是都被温伯父打发走了,虽然昏了两天,但你是灵力耗尽又不是得病了,看哪门子医生都不好使,还有,人家小火花也是担心你才泼的水,纵使手法粗糙了些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这么大的人了,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干什么?”
听到这话,温暮轩向门外狠狠地瞪了一眼,回身给小火花使了个眼色道:“我当然知道我们家小火花是好意,但是古语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要不是定住了小火花怎么引得出你这个幕后黑手呢,小火花,你说是不是你梦瑶姐姐指使你给我泼的水?”
原本可怜兮兮的小火花眼中精光一闪,小脑袋使劲的摇了摇,不仅如此,它还很配合的哇哇叫了几声,但那动静嘛,是人都能听出委屈来。
然而温暮轩却是狠狠地敲了敲小火花的脑袋:你这个小家伙,年纪不大倒学会撒谎了,记住了自己犯的错误要自己担,明白了吗?”
一旁的梦瑶那叫一个气啊,她那里听不出温暮轩是在哪儿指桑骂槐,更可气的是虽然他给了小火花一下,但是手中的诀印却也因此很自然松开了,以小火花那机灵劲,自己想要抓它,呵呵……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背过身说道:“行了行了,少来这套,赶紧收拾收拾出去吃饭,你前两天说要今天宴请的人都来了,温伯父正在前厅招待宾客,幸亏你醒了,不然今晚还真不好收场,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着调。”
“你不去吗?”
“不去,气都气饱了,而且我也不想被他们问东问西的,赶紧带着小火花过去吧。”
看到女孩那副气鼓鼓的样子,温暮轩禁不住微微一笑,抱起一直不敢作声的小火花向门外走去:“事不宜迟,虽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爹在府内设宴很奇怪,但既然碰上了就去看看呗,至少能吃点好吃的,小火花你说是不是啊?”
“哇呜,哇呜哇!”
然而刚走进大厅,温暮轩简直有一种想要掉头回去的冲动,难不成是他睡糊涂了,岚烟怎么和宁峰站在一起,还聊得那么欢……
幸而此时此刻有只灰色的鸽子忽然从院外飞来,落在了他的肩上,看了一眼上面绑的纸条,他的眼眸中泛起一点令人战栗的寒芒。
说巧不巧,就在此时,厅内的宁峰忽然向外面瞥了一眼,正好对上了温暮轩那双已然眯成缝的眼睛,整个人吓得那叫一个三魂不复七魄皆冒啊,二话不说“蹭蹭蹭”往后退开数丈,而后恭恭敬敬的向着丁岚烟唱了个大喏道:“那啥,嫂子,咱们就先聊到这吧,也快开宴了。”
丁岚烟起先还不知宁峰为何突然成了这幅模样,但是当看到对方那挤眉弄眼的暗示后,她顿时心领神会,不用说,自己那位一向护短吃醋还有点多疑的暮轩哥哥肯定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哎呀,这一醒过来就能吃上宴席,我这运气可真是不错啊,小火花,你说是不是?”
除了丁岚烟和宁峰之外,厅中的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纷纷抬头向门外望去,只见温暮轩带着小火花不慌不忙的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周围的人,岚烟,丁宏,宁峰,张林,嗯,该来的都来了,等等,那个在哪儿胡吃海喝的是……
“老三,你怎么也来了,老头子现在这么好说话的吗,哎哎哎,你慢点吃,怎么了这是,堂堂皇子怎么跟饿了几个月似的。”
听到这话,刚刚走到温暮轩身旁的丁岚烟不禁掩嘴一笑,本能的接过来说道:“暮轩哥哥,你就让他吃吧,这小子在床上躺了那么长时间,还真是醒来之后第一次吃饭呢。”
说完,丁岚烟忽然发现温暮轩的目光已然从公孙长乐那里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笑脸顿时泛起一层绯红,多日以来所受的委屈化作千言万语从心头涌出,可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不过就在这时,一双修长而又温暖的手忽然落在了自己的肩上,那双自己日夜思念却又无法相见的褐色眼眸就这么施施然的出现了她的眼前。
“暮轩哥哥,之前我,我……”
“好了,不说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温暮轩温和的笑道,“放心,向流风那家伙我之后绝饶不了他,还有那个站在他背后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说到这件事,暮轩,你还没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感觉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还有啊,这还有不到五天你就出去跟人干仗了,准备的怎么样了,怎么还晕倒了呢?”
“是啊,温哥,我这刚醒就听说你晕了,到底什么情况,是不是跟我的病有关系啊,对了,你把我们都叫来是准备干什么啊?”
“别急别急,一个一个的问,我今天是有问必答,不过请诸位好友过来自然也有我的用意,等我回答完了你们的问题之后,有些小事就要麻烦诸位了。”
听到这话,厅中包括温风儒和丁宏在内所有的人心中都不免“咯噔”一下,公孙长乐更是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鸡腿,战战兢兢地说道:“温哥,我可是大病初愈啊,身子骨弱得很,经不起折腾啊。”
“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折腾的,”温暮轩带着岚烟坐下说道,“但是,老三,你要是再不出把力的话,你表哥下回可就不一定仅仅是下都这么简单了,公孙州这个人啊,以前倒也没觉出来怎么样,不过现在若是不除,咱们金林城以后不太平喽。”
“什么,温哥你这话怎么讲啊,我表哥虽然平日里有点古怪,但是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我生病之前的那几天他还经常……”
“经常去看你是吧,”温暮轩冷哼一声道,“这才对了,老三,难道你身边的御医没告诉你之前你根本没生病而是中毒吗?”
“什么,你说我之前是中毒了,不可能啊,他们都跟我说我是因为突感时疫病倒的,再说了,我好好地怎么会中毒了呢,难不成有人要害我,可我人畜无害啊?”公孙长乐本能的摸了摸肚子,然而却没有摸到。
温暮轩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笑,打趣道:“也亏得你之前胖,不然这几个月下来虽然有参汤吊着,但说不得你也会饿死。”
“呃,呵呵呵...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公孙长乐把手缩了回来说道。
“行了,老三你先别说话,我这还有一堆问题呢,暮轩,就算是公孙州给他下了毒,可又有什么用呢,咱们国主那可是老谋深算啊,万一给他查出来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宁峰忍不住说道。
温暮轩拿起酒杯看着旁边的丁岚烟说道:“所以啊,他在老三那儿得手之后就把矛头对准了我们温家,想来那家伙筹谋这个计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他又怎么可能会在多日之前就把手伸向了榕城。”
丁岚烟虽然面色仍然有些微红,但当真是冰雪聪明,温暮轩刚一说完她便幡然醒悟:“暮轩哥哥,你是说我和向流风之间的纠葛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错,如果我的消息和推论都没有错的话,公孙州应该是在得知榕城那边这个向流风对你有意思了之后,那才对老三动了杀心,原因很简单,若是在老三清醒时任由向流风来我温府胡闹,那老三必然会出手相助,哪样温家在朝堂上根本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而若是老三那边查出被人下了毒且温家无事的话,那老头子必然会派我父亲去查这件事,老爹,以您的智慧恐怕很快就能查出幕后主使,而且温家自开国以来便以风骨高尚著称,所以若是让您去查,他公孙州的计划肯定无法继续施展,所以,老三和我们温家都得动。”
听到温暮轩的这番说辞,温风儒微微的点了点头,不过却也提出了心中疑惑:“暮轩,你说的确实有理。但是他这番计划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呢,就算长乐真的被毒死了,可国主若是知道了一样也会彻查到底的,似乎没有意义啊,他总不会想直接篡位吧。”
“父亲,您还真是一语中的,”温暮轩苦笑道,“确实,他的想法可不仅仅是一个储位东宫而已,说起来,十年前因为某件事情,他和我一样离开了宫城,但他的离开是彻底的,整个宗国都没有了他的身影,可两年前他突然归来,要了个亲王头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确实有些不对劲,可你们当时不都行为有些反常吗,你为什么单单觉得他有问题呢?”丁宏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我觉得,而事实已经摆在了我的眼前,”温暮轩沉声道,“我曾问过向流风,依照他的说法,当日是有人将一卷秘法和一本功法同时扔到了他家门口才令他得以步入修真界,而刚才我派到红狼部落的密探发来了消息,在那里有人见过公孙州和那个修士在一起。”
“所以我有了一个推论,这个公孙州之所以销声匿迹很有可能是想学习修炼秘法,成为一名修士,但从我之前在坤馆时对他的探知来看,他失败了,不过却认识了一个固灵修士,两人在私下里达成了共识,他帮公孙州夺得国主之位,而公孙州则给出相应的好处答谢。”
“至于老三嘛,简单的很,若是那修士在比试中赢了,你就必须到红狼部落去当质子,而若是老头子在观看比试时突然暴毙你又卧床不起的话,那最终得利的是谁就不用我说了,说实话,这层层安排真是令人惊叹,若不是我成了他的变数,这计划说不定还真能成。”
话落,厅堂之中鸦雀无声,虽然此刻无风但在场的每个人头顶都沁出了一层细汗,虽然温暮轩的话让人感觉有些天方夜谭,但细细想来,这每一桩每一件都甚是契合,若不是温暮轩这里出了变数,恐怕众人真的要成为公孙州的棋子了。
也就在此时,公孙长乐猛然一拍大腿说道:“我终于明白父皇为什么要让人封锁我病愈的消息,只说我的病是有所减轻了,看来我们家老爷子也是有所察觉的。”
“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他要是察觉不出才是不对了,”温暮轩摇了摇头说,“好了,事情的大概我解释完了,接下来,我们得说说该怎么办了,我可不想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