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不怎么样,有些阴沉沉的,看不见云,没有多久,天就开始下雨了。

雨不大,也不冷,反而有些闷热。

北城的墓园离市区很远,许南烟带着许一明,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中途还有些堵车。

下了车,一把黑色的伞撑起,细雨落下,低落在伞面,溅起水滴。

白色的帆布鞋踩在地上,染上了点点泥水,湿哒哒的,有些冻脚。

许一明手里拎着一个篮子,许南烟一手撑伞,怀里捧着一束黄色的玫瑰花,里面插了几只勿忘我和马蹄莲。

玫瑰是花店最新进的,含苞待放,露水还沾在上面,伞没有护住这么大束的花朵,有一半已经被雨水淋湿,它们垂下了头。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早点出来。”守墓园的老大爷交代她们,“别感冒了。”

这是许南烟第一次来看许世杰。

许世杰和她的母亲葬在一起,照片是他们的结婚照,结婚照上面的照片,两个人都笑得很喜庆,穿着旧时代的格子衬衫,因为印的黑白的,所以许南烟不知道,这是什么颜色的衬衫。

她也忘记了,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衬衫。

四年,说久也就一千四百多天。

说不久,却又恍如隔世。

她们姐妹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爸,我来迟了,早该来看您的,先给您介绍吧,这是一明,也是您的女儿,希望您别介意我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擅作主张。”

许一明乖巧的叫了一声爸妈。

许南烟跟她开始烧纸。

她什么都没说,眼里的悲伤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人看了觉得心情无比沉重,喘不过气来。

一篮子的纸钱,烧完了。

许一明看许南烟。

她以为,许南烟会很说很多话的。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她太平静了。

或许这就是长大吧,代价真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许一明体会不到许南烟的经历,所以她也只能陪着她罢了。

石板有些冷。

许南烟坐在上面,脸贴在墓碑上面,闭上眼睛,久久不动。

雨越来越大了,天空黑沉沉的,黑色的伞有些承受不住暴雨的袭击,伞下的两个身影都没有言语。

身体湿了,现在是夏天,倒也没有大碍,许南烟心里难受,她坐了许久。

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可是真的到了这里以后,她满肚子的话,却都说不出口了。

说了又怎么样呢?

只能安慰安慰自己罢了。

没有任何意义。

许一明的腿站的有些麻木了,雨依旧很大,她全身都湿了,拿把伞已经支撑不住,所以她干脆收了起来。

两个人都淋得狼狈不堪。

许南烟的头发黏在脸上,她用头绳扎到后面,问许一明:“你冷吗?”

许一明点头:“冷。”

“会感冒的,回家吧。”她感觉自己很冷,从脚底泛起的冷意。

许南烟站了起来,她那一瞬间感到头重脚轻,还来不及走一步,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墓碑上面!

鲜血,顺着她的后脑勺流了出来。

迷迷糊糊之间,许南烟听见许一明的尖叫,她眼前都是黑的。

鲜血顺着雨水流淌,格外触目惊心。

许一明赶紧找人,她找任舒舒,却又想起来任舒舒已经出国了,所以只能找苏以沫。

电话打通那一刻,许一明哭了,她把事情说清楚,苏以沫就赶紧赶过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给霍廷深打了电话。

苏以沫和霍廷深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现场,霍廷深当场红了眼睛,许南烟身下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看了眼墓碑,整颗心都揪心的疼。

霍廷深抱起许南烟,就拼命的跑,许一明和苏以沫赶紧跟上,车子一路闯的红灯,因为苏以沫提前打了招呼,所以有交警特意来开路。

许一明坐在苏以沫车子里,整个人都冰冷不已,她脸色惨白。

她在发抖。

只是这个时候,大家都不会有时间去安慰她。

手术室外面,大家都焦急的等待着,霍廷深已经抽了好几支烟了,他走到手术室的门口,着急的张望。

得到消息的廖都骏赶紧到了现场,他问怎么回事,霍廷深不说话。

苏以沫把事情告诉廖都骏,廖都骏也沉默了。

这件事情……

是个沉痛的话题。

廖都骏也有责任,故而他心里不安。

许南烟磕到阶梯了,后脑勺的伤口不严重,只是破了皮,缝了好几针。

“高烧不退,病人之前就有点感冒的症状,怎么可以淋雨?这不是胡闹嘛!”

医生臭骂一顿,也不点名,好像就是纯粹发泄发泄,然后就离开了。

许南烟高烧不退。

她昏迷了一个晚上,霍廷深守了一个晚上,他坐在床边,看着眉头紧锁的许南烟,她偶尔说几句梦话,没头没尾,霍廷深也听不清楚。

他只是能听见那句“爸爸”,还有“对不起”。

霍廷深的心情倏然沉重起来。

他抓紧了许南烟的手,她的手冰凉,手心的老茧还在,纵然这一年以来改变再大,也改变不了霍廷深曾经虐待过许南烟的事实。

霍廷深还记着那个雨夜,林思琪打电话告诉他说,许南烟跪在霍家门口,跪昏过去了。

当时她的脸,因为挨了他重重的几巴掌,已经肿胀青紫,连五官都看不清,嘴角都已经裂开了。

还有,许南烟的手……

被他踩进玻璃渣子里面,他依稀记得她咬着牙不让眼里泪水流出来的样子,至今霍廷深都搞不清楚,许南烟当时为什么那么在乎那几万块钱。

不惜残了自己的手。

说是包养什么小白脸的鬼话,只是霍廷深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嫉妒,他害怕许南烟跟姜恩有一腿,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用伤害许南烟的方式去博取她的目光和注意。

这是初中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也是没有经历过感情的男孩子们都会做的事情。

可是霍廷深已经二十八了,他做出来,并且这样过分,那就是十恶不赦的!

霍廷深吻住了许南烟的手,恳求道:“醒过来,宝贝……”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